孙传尧其实是想问温乔和阿吉怎么样了，但是说不出口，何况杨恺就算知道温乔的名字，也不会认识阿吉。
自从上次打过孙传尧之后，杨恺对孙传尧还算照顾，晚上不用起来值守，头两天甚至还去了孙传尧身上的镣铐，他下定决心做的事情，也不去管郭虎和吴亮的想法，一副反正长安的官儿和他无关，只要管好手下的犯人就好的感觉。
不过孙传尧刚才问的这些话，让杨恺的眼神有些转变，缓声答道：“肖钧夷和温乔率军夺回了金塔镇，现在边境三镇都在我们手上，接下来应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守城的侍卫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犯人，杨恺穿着衙役官服，这几个人对他有些熟识，才算缓和下神情，客气一些。
侍卫问道：“杨恺，你又带着流放的案犯去沙州？”
杨恺道：“听说西北边境在打仗，我们特意绕道往你们这边走，也就半天，午后便从西门出去，往庆阳村。”
侍卫看着孙传尧，问道：“还有这么年纪轻轻的犯人流放沙州？长安的官老爷儿还真下得了狠心，去了那里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杨恺看了一眼孙传尧，答道：“贼匪之中自暴自弃的少年也不少见，他还挺爱闹事的，不让人省心。”
孙传尧咬牙听着两人的谈话，脚下镣铐拖地的声音，分外刺耳，若不是手无寸铁，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杨恺道：“不过这两天他还算安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侍卫讪笑道：“现在也添不了麻烦，你跟手下这群犯人说清楚了，楚王李屹在城里，手下跟着赵处俊将军和王简，他们要是敢在城里犯事情，直接用脖子舔刀，有去无回。”
杨恺疑惑道：“楚王怎么会在梁州？”
侍卫道：“他去长安，其他事情我们不敢多问。”
孙传尧等人走到城里，才知道刚才杨恺话里的意思，城内平民看到流放的案犯，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嘴里一阵谩骂，几个案犯想上前与他们争执，杨恺拉着铁链将他们拽了回来，才算没闹出事情。
孙传尧不去在意身边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城池，梁州城不像长安街坊的设置，沿街便开着各种客栈，酒肆，茶叶铺，叫卖的都是本地口音。当地人脸色略显黝黑，这些人让孙传尧想起邱泽，很奇怪邱泽背叛了自己，到也不恨他，哪怕是判了流刑，身上又挨了杨恺的棍子，孙传尧心里清楚，对于邱泽多半还是下不了手的。
众人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杨恺没让大家进去，在店门外歇脚，衙役都有酒喝，案犯却没有，十几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台阶，或者靠在墙边休憩。
杨峥闲来无事道：“阿尧，你来过梁州城吗？”
孙传尧答道：“没有。”
杨峥问道：“阿吉，上次你带我认识的阿吉，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被判刑流放了。”
孙传尧冷笑道：“他怎么可能被流放？没有他，我也不可能被抓起来。他是官府的人，现在跟着温乔去打仗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狠狠教训他，让他左手也没办法使刀。”
街上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孙传尧闻声望去，一队侍卫骑着快马而来，到了客栈门前，为首的将士勒住缰绳，停在杨恺等人的身前。
将士的马匹通身赤黑，双耳直立，日光映照下暗影浮动，四肢健蹄，来回踏步，却并未向前多走半步。
杨峥低语道：“这是一匹好马，看来会值很多钱。”
刘四张着缺牙的嘴，发出嘶嘶声，说道：“我们把它杀来吃了，味道肯定很好，都几天了，没吃过鲜肉。”
孙传尧想起越王府的银蹄，眼前的黑马不比银蹄差多少，不，它不只是血统纯正，很有可能还是一匹战马。
将士翻身下马，站在杨恺身前，对其身后的犯人扫视一眼，目光急切，神情到是镇定自若，一双剑眉之下，猎鹰般的眼睛，稳稳掌控着眼前的局势。
将士的目光停留在杨恺身上，问道：“你是长安来的衙役？”
杨恺手里端着酒碗，随口答道：“没错，我是流放队伍的首领，叫杨恺。”
将士作礼道：“我是楚王手下的将士赵处俊，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恺点点头，吩咐手下衙役看管案犯，自己和赵处俊慢步到客栈边的茶肆。
赵处俊和杨恺挑了一个店外的座位坐下，仆役端上茶水和干果，赵处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缓声道：“杨队长从长安远道而来，我本来应该好好招待一番。”
杨恺叹声道：“赵将军客气了，我手下都是些判了流刑的案犯，不敢惊扰将军，改日不担职的时候，再请赵将军好好喝一杯。”
赵处俊轻轻放下茶杯，双眉紧锁，似有心事，眼神望着客栈门前停留的案犯，沉声道：“听说长安城内有一个叫红雀的凉州杀手，也判了流刑，不知道杨队长是否有所耳闻？”
杨恺端起茶杯，也饮了一口茶水，答道：“红雀，我听过他的名号，不过，我的队伍里都是一些除了名的囚犯，没有将军要找的人。”
赵处俊追问道：“我们得到消息，他去往崇州，又说他其实去了沙州。”
杨恺笑了起来，刀疤在脸上越显深刻，答道：“一名囚犯惊动了夜鹰的眼睛，看来他与赵将军结仇不小。”
赵处俊听出话里的意思，眼里愤怒，答道：“赵队长身在长安，出入府衙，应该不会不知道红雀的去处吧。”
赵处俊试探着杨恺，利眼扫过，没有退让半步，手持长枪的将士站定在旁待命。寒风吹来，枪上的红缨，随风而起。杨恺却只是搭下眼皮喝茶，没有答话。夜鹰终究没有拿起桌上的刀，而是起身行礼道：“杨队长，我们后会有期。”
杨恺亦是还礼道：“赵将军，改日我再请你喝酒。”
赵处俊离开茶肆，副将曹方域走上前来，问道：“赵将军，问到红雀了吗？”
“长安来的人，嘴都很硬，不过王简给我的消息是对的，至少红雀确实流放去了沙州。我随李屹去长安，这个杀人犯反到逃往沙州。”赵处俊愤恨道，“算了，长安的事情要紧，报仇以后再说，大不了日后我们去沙州杀他。”
杨恺回到客栈门口，将行李扔到马背上，对着全队的人说道：“我们走吧，趁时间还早，快出城去，晚上也好在五亭镇歇脚。”
孙传尧看着侍卫离开的背影，站起身，警觉道：“我们不去庆阳村了？”
杨恺望着孙传尧，缓声道：“不去了，这两天我们改换一下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