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急了:“有你屁事啊,又不是你的车,司机,我给你五块,走!”
二强说:“我军哥让你走,就没人拉你,十块都没用了。”
那人气哼哼地走了,赵延军有些后悔,这脾气咋又上来了,对二强说:“我在这尽耽误事,走啦!”
二强看赵延军刚发了个威,又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道:“晚上喝点酒,想吃啥,去哪儿?”
赵延军寻思半响说:“不去馆子了,上我家,我做俩菜,你拎瓶酒就行,现在我去自己转悠转悠。”晃晃荡荡的走了。
二强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走进驾驶楼,把靠背放低,眯起眼睛享受透窗而入的春日暖阳,同时也享受着外面的嘈杂。
如果没有这位没着落的旧日兄弟,没啥大追求的二强其实过得很满足,虽然和那些铁饭碗比不了,但自己辛苦点,办事机灵点,家里小日子过的也不错,就是最近老婆的唠叨让他有些烦心,“整天跟个劳改犯混能混出什么好来?”这句发问是每天临睡前的保留节目,像晚间新闻联播一样不可或缺。
赵延军漫无目的地在镇里溜达,看到哪里支个棚子架子的,就凑过去看看,再想想自己能不能干,看到街上散步的鸡、狗,他会有个闪念:抓回去杀了就是一道菜,和二强喝酒正好!但不会付诸行动。
出狱后他给自己定下规矩:除了对付郭鹤龙,其他事都要奉公守法。
至于怎么回报当年的耻辱,他还没有什么思路,但无论怎样,生存下去,有对抗的本钱,一切才有可能。
不知不觉地逛到了镇东头,看到一个堆满垃圾的大院子,一块破木牌子杵在房山头,上面用油漆写着大小不均的黑色大字“废品收购站”。
院子里正有位头发乱蓬蓬的老苍头正往手上吐着唾沫在点几张毛票,旁边是个老式台秤,有位穿着蓝大褂的粗壮妇女在猫着腰从秤盘上往下搬纸壳子。
老头儿数完钱揣进上衣口袋,把纽扣系好,然后蹬上一架傻大黑粗的自行车,咧着漏风的嘴骑出了大院。
赵延军灵光一现,捡破烂也不失为一条路子,起码没有本钱,只要自己肯干,还竞争不过那个老苍头吗?劳教前的赵延军对这种事想都不会想,现在却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再丢人的事都做过啦,在监狱里厕所也没少掏,捡点废品,勤劳致富,简直不要太舒坦。
“钱攒够了,老子也开个废品收购站。”赵延军有了理想,重拾信心,他大步走进院子,对着粗壮妇女喊了一声大姐,开始打听各种废品的收购价。
——
郝玉玲结束了漫长的产假去医院上班了,她是镇医院的一名护士。
郭路和郭好开始了被老一辈看顾的生活,之前是奶奶管着姐弟俩,没多久爷爷的养鱼场事情多了起来,王大壮媳妇上山时又崴了脚脖子,奶奶就去支援永安村的战场,俩小孩儿的看护师就由姥姥担任。
每天郝玉玲上班前喂饱了孩子就把他们送去娘家,两家都在镇子里,间隔不远,中途需要喂奶时郝玉玲也是直接去娘家,主要是喂郭好,郭路早就坚决抵制了母乳喂养,只喝奶粉和稀饭,他觉得那种低幼行为有碍自己的快速成长。
天气渐暖,躲避了大半年的绿色重归三江大地和每个人的眼里,郭路走的已经挺利索了,还能牵着郭好到院里玩,只是郭好走路远远不如弟弟,有点像隔壁患脑血栓的姚奶奶。
这天,郝玉玲夜班回家,她叮嘱郭路道:“昨晚病人闹的很,妈妈没捞着睡觉,现在去睡一会儿,你看好姐姐,来人不要开门,有事喊妈妈。”至于郭好,她懒得招呼,还是个大鼻涕孩儿,一点不如小鹿懂事。
平时郝玉玲在医院值夜班,没事时是可以睡觉的,回家还能照顾孩子,就不用送去外婆家了,白天睡觉本来就不踏实,有什么动静随时可以醒来。
郭路郑重地点头,牵着郭好去玩搭积木。
不一会儿,郝玉玲沉重的鼻息响起。
郭路把白小妹抱过来,给了郭好一把梳子,郭好笨拙地往自己的头上比划。
郭路连连摇手,指着白小妹的脑袋,捋了两下。
郭好明白过来,欢喜地蹲下来,给猫梳头。
白小妹惬意地眯起眼睛,甚至打起了呼噜。
郭路知道这个活动郭好可以玩半天,就轻轻地离开,去客厅爸爸的书桌上,那有他早就观察好的圆珠笔和稿纸。
是的,他已经可以写字了,只是这写出的字,说是画的更恰当。
老郭将要被人伤害的担忧一直困扰着郭路,虽然已经能够说给他们听,但过于惊世骇俗,他不敢轻易暴露,于是只有文字提醒这一途径。
他扯下一张稿纸,撕下下半页,用握拳的方式握住圆珠笔,在稿纸背面写道:郭鹤龙,你当年送我入狱,现在我出来了,等着我的怒火吧!
郭路看着纸上的字,苦笑了下,曾经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现在纸上却是鸡飞狗跳,但愿他们能看得懂,现在那个劳改犯是谁,会采取什么行动,都是一无所知,只能这般泛泛地提醒了。
“我没猜错,你不是个小孩儿!”
郭路悚然一惊,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写字,根本没注意郭好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挨着他的肩头看他的书法,黑晶晶的眼里透着狐疑。
“姐,你会说话啦?”郭路压低声音问。
“早就会了,不稀罕说!”郭好离开桌子,背着手来回溜达。
“走的还这么好,怎么不像你了?刚刚你还……”郭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郭好得意地仰起脸:“我是演员啊,第一次演这么小的角色,挑战难度还是蛮大的。”
郭路有了一个判定,但还不能敲准,试着问道:“你是周小红?”
郭好点头:“嗯呢,我一直在观察你,猜你是不是在旅行署里要去凡旅的那个少年郎?”
郭路诧异问道:“你不是喝了孟太太汤,怎么会记得这些?”
“没喝下去,吐在罗帕里了,那东西很厉害,嘴里过一下也让我忘了很多事,想想什么还有些模糊,就比如你,我总觉得在好久之前就见过,不是在云之郡啦,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既然你是我阿弟,要帮我回忆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