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一下她们每次见面的各个场景,哪一次不是在她说完这些客套话后,就被冷脸轰走的?想说别的都来不及……
“殿下多虑了。”
似有关心的问道:“听闻你也病了?”
“受了点风寒罢了,现在已无事。”
话闭,便闻卫明贞低声笑了几下,青黛柳眉微挑说道:“你见过父皇了。”
略是意味深长的陈述句,夹着些许倨傲,瞬间让人不敢直视于她。
事实也是,白萝有些不自然的低了头,她很少见着如卫明贞这般的气势人物,想起帝王龙颜,大抵这就是所谓的天家王霸之气吧。
“是,昨日得陛下召见。”
“他让你做太子妃,可愿?”
渐浓的笑意,让白萝好生恶寒,噩梦中的卫明贞便是如此,笑着笑着就要吃人,出于本意的,她猛然摇头,毕竟她以为这才是对的。
“那可怎么办?你不愿,本宫便行不了册封大典,做不了这东宫名正言顺的主儿。”
一抹玩味在薄唇边婉转,凤眸幽然撩起,放在龙凤被褥上的芊芊素指轻轻敲着。
白萝一愣,猝不及防抬起头,这才想起事来。卫明贞回来的时候不长,虽是住在东宫,可是还未被正式册封,皇帝后来的旨意中,确实是说了一日行二礼,册太子封太子妃。
“殿,殿下……”
隐在云纱长袖中的手微微抖了几下,如果卫明贞这里松了口,她入宫的事情可就是板上钉钉,谁都改不了的,太恐怖了……
“瞧把绒绒吓的,第一次见你时,可不是这般胆小。”
恶劣的笑声,弄的白萝面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尽管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一副无害轻松的模样,可谁都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怕的跟湖里翻水的蛇一样。
“臣无论如何都要回剑州去,还请殿下出面平息此事,日后定报此大恩!”
她本就胆大,只是遇上了噩梦,自然就小心翼翼了,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不能再拖泥带水了,索性将心里话摊牌。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卫明贞半侧了身子,妖异的面上浅淡了不少神色,惊华美目沉沉看着白萝,也不知是为何,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你喜欢那个姓顾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卫明贞早前还听楚聿安说过,只待白萝十八,便要给两人定下婚事,呵呵!
白萝瞪大了清澈的眸子,先是一愣,便不禁红了脸颊,她跟顾吉祥……想起约定要回去一起把茶言欢,站在细雨中目送她的俊逸男人,她就有些恍惚。
“若真是如此的话,本宫也就……”
很明显,后半句没说完的话,被白萝自动脑补成几个字——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然后,她就迫不及待,说出了这辈子都叫她有点后悔的话。
“没错!殿下,虽然这样说出来很难为情,但是还请殿下能成人之美。”
前十几年都没用上几个成语,到了卫明贞这里,白萝说的是无比顺溜。好在顾吉祥没在这,白萝也就脸不红心不跳的扯完谎。
可是,就她这幅坦荡荡的模样,在别人的眼中,直接变成了,羞答答的在表达自己的爱意,搁谁眼里,都是无比的刺眼。
然后……
然后白萝就灰溜溜的出了侧殿,站在大太阳下边,一把抱着汉白玉雕的灯柱,悲伤逆流成了海……
“哟,让我猜猜,殿下一定是说了三个滚字儿,对不对?”
站在旁边的南夜妖孽笑的很是得意,凑近看着白萝的狼狈样,朗目疏眉间煞是神清气爽的紧,半敞开的月白点墨衣襟,隐约露出精壮的胸膛。
白萝不屑的将头转到了另一边,企图掩饰被南夜戳破的事实,太尴尬了。
“是不是很想回剑州?是不是在想你爹什么时候来接你?还是不是在想殿下是什么意思?”
是的……
“别想了,回去洗洗睡吧,太子妃殿下,哈哈!”
尽管白萝都没转头过去看他,也能清楚感受到那夹杂着森森恶意的嘲笑,不禁握起了秀拳。
似乎看出了她想干嘛,南夜忙往旁边退了两步,捂住自己风流韵致的脸,大呼道:“这里是东宫,动手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心我日后叫殿下把你打进冷宫去……啊!!”
想也没想,在他试探性拿开手时,白萝一拳灌力捶了过去,留下一声绕梁不断的痛呼,便潇洒转身离去。
方一回府,便被白小朵拽着避开前堂走了,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声气愤的怒骂,还不止一个人。白萝疑惑的停住了脚步,看着前堂。
“是什么人?”
“听大小姐说是白家的族亲和两位丞相,好多人呢,让你立刻回去,这些人扯不清楚,千万不能正面对上了。”所以白小朵都急的跺脚了。
“那赶紧走吧。”
一听是白家的族亲,白萝就加快了回院子去的脚步,别说她不厚道,白家的族亲她懂事起,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跟饿狼一样,但凡她们家有个松懈,就恨不得吞了一切。
这会子她不露面,那群人还能被白瑾打发走,要是她露面的话,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回到院子里,白萝就长声短叹,趴在藤萝花架下,整个人又开始无力了,想想南夜那声称谓,她就心有余悸,难不成她真走不了了?
可是,看卫明贞的样子,绝壁百分百是讨厌她呀……
“小姐,你要是做了太子妃,那顾大人怎么办?不对!你怎么能嫁给公主殿下呢!不如,咱们半夜跑路吧?”
白小朵和她姐姐白小骨全然不同性格,她姐姐冷冷淡淡,关键时刻都临危不惧,而她则是跟白萝一样,该笨的时候笨,该聪明的时候才能摸明白点事。
从来都没有这样迷茫难做过,便是上万大军压阵时,白萝的选择都很迅速明确。可是现在,捂着快要疼死的头,她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接下来便是几日阴雨天,天际乌云蔽日,霏霏小雨一落便是不停。莫多时,竟还有乌鸦飞凄,阴潮天儿里,白萝又喝了一贴汤药,本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再听见白瑾的话时,眼睛登时亮了。
“昨个儿晚上,东宫出了刺客,死伤了不少,听说殿下到现在都没醒过。”
“她受伤了?”
瞧着白萝的急切,白瑾似乎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轻拂衣袖道:“大概是受了惊吓,奇怪的是……好些刺客的尸体不见了,东宫还在排查。”
白萝捻着蜜饯的手僵了一下,有些不好的联想到了卫明贞的宠物,那条大胖蛇!
比白萝还要愁悴几分的白瑾,思忖了好些时间,终是开口说道:“陛下早朝时,定下了婚期,是六月初头。”
小雨细细无声,打在翠竹上,滴下几声清脆,屋檐下的绿草丛里不时传出蛙鸣,两人便如此静默了好些时间。
突然,白瑾站了起来。
“阿萝,不若……我带你走吧。”
自打皇帝拿着御剑,在朝堂上斩了人,到现在已经没多少朝臣叫嚣此事了,一切都顺利的出奇怪异。楚聿安的书信早就传上御政殿,听闻帝王看都不曾看,便撕掉了。
偏生,外命之臣,若无传召便不得私立职守半步,违者处以极刑。楚聿安就是有心来鸿安,白萝也会不准许,除了皇帝,也没多少人是欢喜她爹来这里。
“阿姐,算了吧。”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确了,前有狼后有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皇帝也是算准了的,楚白两家上百号人呢,别看他现在是天天赏赐下来,若她真有个风吹草动,事就大发了。
倦怠的躺在靠椅上,白萝感受着此刻的无助和无力,这几年驰骋疆场,英姿风发时,怎料的到现在的光景,那时还一腔热血,企图坐上她老爹的位,做个叫人闻风丧胆、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如今,却升职到另外一个高级部门了……
时至今日,她也只希望皇帝给的那封密旨能起效,待卫明贞平定皇位后,她就离开宫里。转念想想吧,她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就是浪费了几许光阴,到时候出了宫不还是风华正茂的小将军一枚。
再说了,同是女人,安全系数还挺高的。
于是没读过几年书的白姑娘,就这么糊里糊涂入了套,又岂知世上还有另外一种爱情呢?直到被卫明贞抱着压倒时,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苦不迭地悔不当初……
天儿放晴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中旬了,宫中的聘礼是排成了队的往荣公府里抬,礼部侍郎光是念礼单,都念了半个多时辰。白淳璇的精神头也好了些,同镇海王坐在一起,也能和善的说上几句话,却避口不谈大婚的事情,倒是楚聿章还偶尔搭两句话。
白萝就坐在内堂,她祖母和大伯母并几个姑母都过来了,瞧着外边院子都快堆不下的聘礼,各个都是苦中挤了点笑。独是楚珺宸,瞪着坐在上首的东宫代表南夜,用最凶猛的眼神,似恨不得吃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