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必所梦,于是夜里白萝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似乎又回到了十岁那年,从未曾这般清晰的,看着一身是血的漂亮男孩凑近啃了自己的嘴,似曾相识的面容,让她呆愣了很久。
轻雾袭来,画面陡变,她忽而看见一身嫩绿小裙的自己坐在将军府的后院,正是二月来,粉白梨花飞满地,她一双胖乎乎的手急着去扑白蝴蝶,却一脚踩空在满是梨花的小坑里。
然后,近处传来一声轻笑,她吓的转头看去,便见一少女坐在红漆高墙头,一手优雅压着满梢梨花的树枝遮阳,一手掬了一大把雪白花瓣,轻唤了她两声。
“小胖墩快过来。”
迷糊糊的小白萝还真是不负其名的胖,顺着过了去,就瞪着墙头上的少女,却发现根本就看不清她模糊的脸,就在她仰头之际,一把散着花香的白瓣飘了她一脸。
“妖女坏!”
很小的时候,白萝便在她爹的书房里玩,异闻录上,多是记载人间奇闻,如妖魔,再有仙神。颈间一滴朱砂痣,音色撩人心神,可不就是妖女。
“你忘记了?”
她吓得想跑,不甘心的妖女却从墙头跳了下来,一步一步逼近,眼见一只如同白骨的手就要抓住她时,她不经意看见了她的面容……
“啊!!!”
梦境一退,仓惶坐起身来,只留了少许几盏灯火的大殿,暗淡的阴森,抱着薄锦被气喘吁吁的白萝,忙伸手去摸了摸额头,厚厚的绷带不禁让她舒了口气儿。白小朵很快便赶了过来,发现白萝的异常,便不许其他宫人入内,将大殿的金龙盏又点亮了几面。
“小姐,怎么了?”
已经快分不清梦与实的白萝抓住了白小朵的手腕,忙问道:“我十岁那年是不是在后院见过什么人?”
“小姐你记起来了?那年你都说了好几回,老爷让兵士去把守,毛都没看见,说你撒谎呢,你偏说看见一个妖精,真是够了,自打你在秦川见了鬼一样,回府就不对劲。”
记忆有些紊乱,不过和自己待了这么多年头的白小朵都证实了,本还以为是个梦,来寻侥幸的白萝,捂住跳的不正常的小心房。
最后那个画面定格时,她好巧不巧就看清了那张脸,完全就是卫明贞的迷你版嘛……
翌日一早,新来个老太医给白萝拆头上的绷带,瞧着她心神不宁的,顺便还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茶,然后就开始跟她八卦后宫的事了。
“最近这太医院来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医术也好的出奇,不久前就有个给贤妃娘娘请脉问案,好些时间的偏头疼都一下无事了,要不明日问脉,老臣给殿下带一个来瞧瞧?。”
老太医一面风霜皱纹,小八字胡一说话就翘个不停,藏了俏皮笑意的白萝立刻闭眸挥手表示不要不要的。自打她大婚那夜,在偏殿见胖蛇两口吞了俩帅气太医后,她就对年轻帅气的医官有些莫名恐惧……
“罢了,殿下无事就喝些那药茶,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年纪轻轻的女娃娃,莫要得了心病,那可就难得医了,您往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呢。”
白萝点头道了谢,也没将他最后的那句话放在心上,按正常的理论来讲,只要卫明贞活着登上皇位,她就可能位主中宫,成为皇后,可是只有少许的人知道,不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不可能的。
老太医不高兴了,小八字胡翘的高高道:“殿下可知习岐黄之术的人,都略懂些许掐算相面,老臣观殿下您命中如此,可不敢胡言乱语。”
待人走了好些时间,白小朵就端了泡好的安神茶来,递给白萝,便说道:“小姐,你看这才进宫几日呢,人就蔫成这样了,不如咱们去练练手?”
以前在剑州时,白萝哪儿有这么多事,但凡堵了心,要么同顾吉祥走一遭散散,要么就在练武场上,打个痛快。可现在……端着茶水一饮而尽,便满口应下了。
“好啊!”
地方是此前白小朵偷时间来摸的点,在禁宫西偏侧,就是走的时间长了些许,宫室偏少,人影也不多,真是大战拳手的好地方,白萝还十分激动的换了自己带进宫的常服,卸下那身已经是最为简素的太子妃行头,立马是一身轻松。
没来之前,白萝还真不知道,宫里能有这么僻静的地方,除了假山花靡,便是一些不住的宫殿了,荒弃的平地上已生了不少的杂草,掠头便是一群麻雀惊飞。
“是个好地方,来吧。”
久不出鞘的清月剑,寒光乍闪,半挥间,便削平了几株半米高的茂盛草杆,白小朵也不甘示弱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双刀。
“小姐你可备好咯,我最近是把老爷给的秘籍学了好几遍,你别抵不住。”
白萝勾唇,挑开被风吹到脸上的长发,笑道:“那你手下留情呗。”
她们两人的武功都是楚聿安教的,但白萝起步最晚,好在有那个天赋,加之肯学,不过几年便厉害至极。她俩一旦交手,就是当真的往死打,不可开交。
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正当白萝跃身而起,仗剑直劈过去,忽而听见了什么声音,忙旋身收剑,以至于白小朵挥来的短刀森森只差一毫,擦面而过,锋利的割断了一缕发丝。
“小姐你做什么呢!吓死我了!”
“嘘!小声点,你听见没有?”
从地上捡起自己掉落的长发攥在手中,白萝将清月剑入了鞘,方才的那一声不正常的呼叫,让她起了心。一脸后怕的白小朵,嗔怪着也聚神听了听,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小姐你又疑神疑鬼了?”
白萝摇摇头,瞅了瞅林立假山的地方,她甚是好奇了,因为刚刚那声音还有些耳熟……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小小洞口上刻着几个残了的字样,白萝不曾多看便进去了,甫一无光,便是逼仄阴暗袭来,空余的手揉了揉发冷的肩膀,便顺着凉风往里去,期间再次听见诡异的声响。
过了好几个洞口,声响便愈发清晰了,似是压抑又像是放纵,听的白萝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却还是不明所以的跟了过去,原因无他,只因她听出了那声音是谁来。
撩开声音最近处的一个洞口上的长长草藤,白萝才往里走了两步,便瞧见宽阔了些许的洞中有亮光,再近些……
撑着石壁,她想吧,今天可能是她挺不幸的日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都能遇着某人,也真是够了。
不多想,着了茶色描花绣鞋的脚就下意识往回转,还未动呢,擦脚而过的一粒小石子打在了泥土小道上,不禁叫她有尴尬然的还是选择回了头。
有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坐在山洞深处。
一袭五单素雅勾鸾白裙,不施粉黛的卫明贞,今日是格外的惹眼,坐在一方小凉席上,右肘幽然撑在搁了茶水的小案几沿,左手还握着一本蓝皮小书册。
一头细汗的白萝实在委实想不通,为何公主殿下会有这等闲情逸致,坐在黑暗的角落中……看书?
碍于忽而又响起的声音,白萝漫步凑了过去,坐在原处的卫明贞对于她的到来,无疑也是有些讶然的,却很难得的让出了一个位置来。
“坐吧。”描了花钿的细白高额微抬,凤眸清冽的看着白萝。
“殿下,为何你会在这儿?”
瞧着角落里还放了不少的书,白萝立即就明了,这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她也有了个新发现,就是卫明贞似乎很爱护书籍,搁在地上的一堆书整理的很好,还在下面垫了护皮。
“你怎么来的?”
那副你是在跟踪本宫的神色,乱的白萝忙挥手解释道:“不是的呀,我就是出来赏赏月,不对是太阳的,你别误会,我是巧合才走到这里来,若是打搅了,我先走……。”
“嗯!紧点!真舒服!”
“轻点嘛……郎君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一串足够让人面红耳赤的话音,不合实际的传了出来,正是白萝寻觅了很久的模糊音色,却在听清楚的瞬间,不争气的红了脸面。
“殿下……你,这个,那个……”
卫明贞握着书卷的素手不曾松过,瞧着不知所言的白萝,淡红唇侧勾起了笑意来,不似旁日里的阴沉,而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不过是敦伦罢了,有何惧的,瞧瞧你。”
对于已经听墙角多时,还不曾面赤的卫明贞,白萝都要跪了,能坐在这里听后母跟别的男人敦伦,她也是当之无愧的绝了……
“殿下,你真厉害!”
白萝立时起身准备离开,刘海凌乱的额头却不小心撞在了石壁上,疼的眼睛一闭,就惯性往后倒去,不巧的是,她后边正是卫明贞。
没有摔在冒着石尖上的小道上,白萝实在生不出一丝的高兴来。
不过,卫明贞的怀抱倒是别样的温暖,泛着一股令她舒心的气息,整个人跌坐在她软软的怀中,白萝是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只紧紧的闭着眼睛。
她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