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病的都快死了,还不允我就此说说?再说生死蛊这东西,可从来都是无药可医的呢……”
看着已经冷面的白萝,梁氏陡然而笑,温和的眉间竟显诡异,无论是话里还是话外之意,均叫白萝暗惊,特别是在提及生死蛊后。
“生死蛊?倒是个从未听过的新鲜名。”
见白萝不认,梁宓也不多说,只胸有成竹的冷哼道:“是很新鲜,当年我也是找异人去杀她之时,才听得此名呢。”
登时,坐在首位的白萝就敛了一切神色,目光凌厉的看向堂中的梁宓,不消多想,她口中的异人,十有八九就是卫明贞都不知道所谓的“师父”了。
“哼,她的命可比她父皇更硬,才八岁,一张嘴也不得了,竟然生生将异人说动了心,不过那又如何,如今不是也要毒发死了么。”
言及此,梁氏便不掩挫败,当年好不容易才寻得的高人,满以为就近请去顺手杀一个将将八岁的女孩,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却不料峰回路转,被卫明贞鼓动了心。
本就不受她命的高人,竟将死令,改为了下蛊,而卫明贞不止熬了过去,居然还有了一身绝世武艺,这般造化,真真是叫她暗恨多年。
好在那高人为了补偿,用了别的法子促进了白瑾,以至于年纪小小的白瑾,也是瞬间如获神功,与卫明贞不分高低……
话音方落,白萝便惊住了,她不曾料到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番曲折,她一直以为那高人不过是巧合救了落入蛇窟的卫明贞,出于实验,才下的生死蛊,却不料又是一番别的真相。
“那异人现在何处?”
她已无心再指责梁氏等人了,光是想到当年卫明贞所遇的一切,便是心疼不已,而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所谓高人,以求生死蛊的解法。
看的出白萝是焦急的,梁氏终于满意大笑,坐回原位便道:“殿下觉得我会告知你么?这么些年来,我派出的杀手一批一批的被卫明贞解决掉,如今她反倒自己撑不住了,我又怎会给她生的机会呢?”
白萝丝毫不理会她那看白痴的眼神,匆匆起身。
“我们可以做交易的,如今白瑾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朝中绝大存在的都是反声,她若想登位,第一步还是得明确公主的身份,在这一点上,我的帮助,绝对有用。”
若是没有公主的身份,她就算有楚聿安的帮助,也不过是贸贸然以兵权上位,百年而过,史书终究会留下污点,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以前,白萝不屑于这些圈圈道道的谋法,可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顾吉祥的意思,杀人往往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到底还是要靠头脑和手段。
梁氏怕是早就等着她这话了,她显然也清楚,生死蛊若是想解,就必须寻找下蛊人的缘故,所以才会放出那些话来。
“呵,殿下当真觉得我好商与么?一个公主之位便能换得卫明贞活命,你说天底下可能有这般好的买卖?”
清静半分的白萝闻言,便知她是何意,不禁冷笑道:“娘娘方才不也说了么,生死蛊无解,我便是找到了那高人,又怎知有用?更不消说我能不能找到,可白瑾就不同了,若是能成为公主,她才能有了最重要的砝码,不是吗?”
总而言之,白萝能以公主之位交换,已是最大的退步,至于皇位,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啧啧,殿下还真是深藏不漏啊,若不是今日一谈,我还当真听信了传言,只会作战沙场的女将军?看来传言真是误人,不愧能跟卫明贞站在一块去。”
很显然,在这场交易中,双方都会获益良多,一个能活命,一个能上位,这是眼下双方都迫切需要的。
再回到双仪殿时,卫明贞已然清醒了,琅启正端着热乎的汤药进殿,看着匆匆而归的白萝,便迎了上去。
“师妹回来了?她醒了,这药就你端进去吧,记得要趁热喝,我这还有些事情要做,就是那日你让我去救治的孕妇,如今已然六甲了,胎养的甚为不安生。”
身为大夫,琅启是绝对合格的,顾了这一头,还没忘记另一头。
“师兄是说贤妃娘娘吗?她,她大概还有多久临产?”
对于冷宫的那位贤妃,白萝差些快忘记了,仅仅上次在她差些流产时,使了琅启过去救治,便一直不曾再问,如今甫一说起,才想起人还在冷宫里待产。
“算算日子,还须得一两月呢,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做?”琅启不禁问到。
白萝微顿,想了想就只得说:“这事须要做的隐秘,过几日找个稳婆送进宫来,待生产后,就将母子二人都送出宫去吧,隐姓埋名,做个平凡人也是福。”
“你这心也忒善了,那人可是先帝妃嫔,怀的还是……唉,谁叫我冒充过人家情夫的弟弟呢,就依你而言吧,这事包我身上了。”
是了,也是巧合,当初琅启为了进宫,便随意顶替了一人的头衔到了东宫。殊不料,这人正是曾经白萝听墙角时,贤妃与太医情夫预谋送进宫,谋卫明贞宠爱的男人。后来刚巧白萝随了御驾去夏宫,琅启就到了卫明贞跟前,不过很快就被识破了。
“对了,我可能有了下生死蛊之人的踪迹了,只待明日过了,就启程出发。”
琅启甚为惊喜,将汤药推到了白萝的怀中,便赶忙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那,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出宫?我可迫不及待的想见识见识能下蛊的人。”
“那可不行,我走了,你必须留在宫里,万一……至于是谁告诉我的,这话就有些麻烦了,待我日后再同你说,放心吧,我一旦找到那人,就将他带回宫来,到时候你一样可以见的。”白萝只能如此而言。
“也只能如此了,师妹,如那样的人,可能脾气多古怪,你真能找到且带回来?”
琅启的疑惑,也是白萝的迟疑,梁宓也只是说了个大概位置,而且多年不联系,也并不能确定是否就能找到。
“不去试试,又怎么能知结果呢?好了,汤药都快凉了,我要进去了,你早些去冷宫那边吧。”
甫一进殿,白萝便被地龙传出的热意,暖的发热,行至内殿时,才发现卫明贞已经坐在金龙榻头了,一双凤眸发沉的看着她,冶丽的叫人发慌。
“醒了正好吃药。”
跟着坐下,搅了搅黑色的药汁,白萝便有些生疏的喂出一勺去,细数以前,她可还从未给别人喂过东西呢,看着卫明贞静静的饮下一口,不禁笑了,刚想喂第二勺时,便听到身边的人说话了。
“我都听见了。”
“嗯?听见什么?”白萝一愣,转而有些强笑。
只见卫明贞从白萝手中抽出药碗,静置到身侧的小案上,便牵过了白萝的手紧握手中,神色不明,沉沉道:“不许出宫去。”
话中的淡淡命令之意,是她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强势,白萝闻言,便怂了,反手握住卫明贞泛凉的双手,就说着:“不过几日罢了,我一定会找到的,然后带回来给你治病。”
尽管窗门紧闭的大殿里,地龙温热,可病重的卫明贞依旧冷的出奇,便是那双手,白萝甫一握住,便觉凉的刺骨,再观她那无一丝血色的脸颊,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这一身武艺也不是白练的。”
她全然将卫明贞的不允,当做了担忧。
“不许,不许出宫去。”
强势如卫明贞,扼住白萝的双肩,就将人拽进了怀中,在白萝看不见的暗处,绝美的面庞上,已是满满的殇色,扣着白萝腰身的双手,愈发的紧了。
卫明贞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她之所以不允白萝离开,无非就是怕等不到她回来,与其分开,还不若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也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病死榻间……
白萝终于发觉不对劲了,费力从卫明贞的怀中退出,便冷冷的看着她,闷声说道:“为何不许?只要找到那个人,你就会没事的。”
“无用的……”
惶惶幽幽的声音,无情的击在了白萝的心间,看着染起笑意的卫明贞,她便负气而起。
“怎就无用了!不曾试过,谁又知道?不管你如何说,这一趟我必须去,我一定会找到的……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你这话便足够了。”卫明贞终究是满足了,看着倔脾气上来的白萝,她也是无奈,可到底是不愿让她离开身边一步。
“阿萝,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哪怕是闭眼的时候,她也只想在最后一刻看着她,这便够了。
白萝只觉心口闷的慌,即使看着她在笑,也忍不住落了泪,朦胧中,她听见自己说:“我已经很尽力的在回忆以前的,我不想你离开我……”
一世静寂,温热无声。
嘭,氤氲着袅袅热气的御池里,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片静谧,不过半晌,便见已多时无影的白蛇,从里面缓缓游上了玉台,略显无措的挂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