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宽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他是被高蓓声透露的消息给吓着了,怎么想怎么都不安稳,忍不住去找当年的“工具”王烁核实吴湛是否当真果然保证没有暴露,王烁自然信心十足,高仁宽却仍不放心,竟然建议王烁把吴湛干脆杀人灭口,王烁把脑袋都快摇掉了。
虽然说当年一时冲动干了件阴毒事,可他不是完全泯灭良知的好不?吴湛多重义气啊,办成那么大一件事丁点好处不要,后来听说为了各自安全要干脆断交,也就冲他磕了几个头就听令行事了,这么实诚的孩子,杀他干什么?吴湛可是硬扛着先帝的亲审,完全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来,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王烁觉着吧,高仁宽简直就是自己吓自己,现如今,先帝都已经驾崩了,就算事漏,今上还哪里会追究尘封的旧案?当初一口咬定赵氏是被自家人杀害的投机者,司马太妃可就是一个,官家会追究生母的罪行么?
这件事案,已经彻底盖棺定论了。
他要不是因为这几年一直挂心着此事,弄得自己七灾八病的,而今是真没有心力再谋复起的事,说不定还能奋斗一把呢,唉,这也是时运吧,好容易下回狠心,结果损人不利己,王烁就更不乐意再干杀人害命的阴歹事了。
高仁宽经王烁一通开导,心里才略安稳,等太师府办婚事置喜酒,他终于又有机会与晏迟碰面了,小心翼翼试探一番,晏迟毫无反应,高仁宽于是更就放心了几分,他倒是不曾想,王烁也提防着他呢,没告诉他其实这件事覃逊早已知情,所以高仁宽认定是芳期察觉了蛛丝马迹,故意布下陷井,好让他们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的破绽,这回倒是多亏了自家孙女机警,没有继续上当,没有罪凿,芳期当然不敢空口白牙的指控,一桩风波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高仁宽经此一事,只把芳期更加恨毒了。
芳期这天倒是真心实意回娘家,送好容易盼到亲迎礼的芳菲妹妹出阁,此时的她是完全没有了负担,跟芳莲、芳许联手把芳菲好一番打趣,闹得新娘子都快忍不住动粗了,才心满意足地去处凉亭,商量起怎么弄新郎来。
“四姐夫文才虽好,怕今日也没那么容易进得了大门呢,有徐二哥主战对诗,童姐夫作边助,三姐夫掠后,等把亲友这关过了,还有二哥、三哥这正经的关卡得闯,所以咱们真没必要这么快去二门守着,先等着月亮出来再打听吧。”芳许笑吟吟地道。
芳莲明明要大芳许几岁,这时却把玩笑话当真了:“那岂不会误了吉时?”
“真要是误了吉时,四妹妹怕会先一步冲出去抗议了。”芳期还没忘背后打趣。
就有些好奇当年晏迟是怎么“闯关”的,问:“那几位把关的就罢了,一个探花,一个进士,二哥、三弟虽未应试但也是读书人,只有晏国师是个凑数的,他当年就算没遇见这阵仗,怕也被刁难得不轻吧。”
几年前的事芳许却还是记得的:“三姐你这在替三姐夫谦虚么?三姐夫可没被刁难住,连我爹都没忍住好奇去窥听了呢,直说没想到三姐夫竟是那般的才思敏捷,就早前,我爹听三姐夫自告奋勇要去掠阵,也是为四姐夫忧愁呢,说新郎倌被拦着怎么都进不了大门要如何收场。”
“弄新郎那关呢?晏国师也挨打了?”明皎忙问。
当年她虽跟着亲长来喝了喜酒,但因为没嫁人,又只是芳期的表妹,当然是不能参与拿着扫帚拂尘直接往新郎倌身上招呼的游戏,连围观都没被允许,所以十分好奇晏迟是不是弄得跟别的新郎倌似的狼狈。
芳期也炯炯有神地等着听。
大卫的新郎倌想要把媳妇娶回去,得经过一文一武两道关卡,要不是具备“文才武略”,多少都会先经历略狼狈的下马威,当然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为表示新郎倌愿意向岳家“低头”,所以就算“文才武略”,也不会有哪个新郎倌冲“武弄”的女眷还手,芳期只听说过曾经有位“奇才”,仗着身手了得避门不入跳墙逃开门内恭迎的扫帚拂尘,很孤勇的闯进了新娘的妆楼,把亲迎礼弄得像私奔似的,一时间传为笑谈。
当然隔了这么多年她才好奇当时晏国师的遭遇这件事其实也挺笑谈的。
芳许却没察觉自家三姐竟然不知那年婚礼上的事颇为怪异,捂了嘴低笑道:“就没哪个敢真往晏国师身上扑扫帚的,个个都拿着拂尘,作态样的往衣上扫扫,我和五姐甚至都根本没敢上前,过后才奇怪三姐夫明明只是笑着看了我们一眼,我们竟就被吓得脚都挪不动了,那之后还十分佩服四姐果然胆子大,敢替三姐夫扫灰的,唉,三姐夫真是气定神闲一尘不染地就走进二门了。”
芳期:……
好吧她在夫家没受欺辱靠的果然是自己的硬实力啊。
这场婚礼后回国师府,芳期还记着找晏迟求证呢:“晏郎从未进学读书,难道也会诗词歌赋?”
晏迟回了正寝照旧先更换那身穿了整日让他颇嫌“异味”的外衣,一边把件半旧墨青色的圆领袍换上,一边瞄了眼坐在铜镜前也忙着把金簪玉梳摘除的芳期,脚步挪过去,眼睛垂下来:“在深山里的时候闲着慌,多半是靠看书打发日子,诗词歌赋什么的哪用人教,看看也就会了。”
芳期把一支金簪子在手里捏了阵,很认命的拍在镜台上。
很好,晏国师的头脑和她的头脑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人家看看就能学会的事她却教都教不会,她怎么会因为晏国师没进学堂就小瞧人家没文化呢,没见识,想当然,自取其辱。
“你先安置,我去一趟得月楼。”
当听这话,芳期才转过头来,看晏迟果然不像要沐浴休息的模样,连外衣都自己穿整齐了……
晏迟没有早睡的习惯,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子时将尽,有那些赶着上早朝的官员不多久都快起床了,他这时候去得月楼……芳期其实意识到最近晏迟往得月楼的时候多了,基本吃完晚饭就去,不知是否就宿在得月楼,横竖等她清早醒来时,身边是空荡荡静悄悄的。
好像两人间,莫名又退回到了旧时光,相处的时候显然少下去。
这感觉让芳期非常耿耿于怀。
但她还是没有拦阻,她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多心,她也确实以为当她不再迟疑时晏迟应当会更加热忱,两人真真正正迈入如胶似漆的时境,可其实对于晏迟而言,也许当一切步入正轨后,真正应该专注的是他一直想要达成的事。
晏迟要对付的敌人如此强大和庞大,每一步都该小心翼翼,他又是那样理智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沉迷于花前月下?
可是这晚上芳期居然失眠了。
破天荒地,她开始搔扰小壹:系统在么出来出来还活着吧活着的吧?
小壹:此处呈现的是张既欣慰又惊奇的脸。
芳期:任务进展怎么样?
小壹:我能够理解亲忐忑不安的心情。
芳期:我怎么觉着你现在一点都不畏惧死亡了?
小壹一阵猛咳。
咳完后,终于才恢复了正经:亲,如你所见,任务进行得并不是十分顺利,据我对晏迟心理的勘测,他这段时间心情相当不算愉快,具体如何,蓝先生和吕博士还在分析,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亲想听哪一个?
芳期根本不作考虑:好消息。
小壹:好消息就是支线任务其实一直在上涨,说得更明白点,别看我们的男主最近仿佛对女主也就是亲爱的宿主您有所疏远,可是在亲睡着了的时候,男主在偷吻你……哎呦,亲现在居然就脸红了,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多么雀跃,这真是让我放心了啊,看来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亲你果然、当真、确实、如假包换的移情别恋了!!!
芳期觉得心里一堵:移情别恋这个坎还能过去不能过去?
小壹“呵呵呵”地欢笑着:接下来就是坏消息了,支线任务虽有上涨,不过主线任务纹丝不动,一毫厘的涨幅都没有。
芳期倒也没被打击到:纹丝不动,说明并没有下降是吧?
小壹:是这样的。亲很乐观吧,我当然也是乐见亲能一直乐观下去,但然而未来扑朔迷离,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必要节省一些能量,唉,总归是在大家经历了公元2020年后,都明白了有备无患才是硬道理,我虽是2020之后新纪元的系统,但历史的教训还是应该牢记的,什么时候都不能做月光族啊,积蓄不嫌多。
芳期当然听不懂“2020”,想细问问吧怎么撩小壹这家伙都没什么反应了,她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清醒想应证小壹的说法——她决定装睡,等晏迟今晚从得月楼回来。
可事实证明一个没有熬夜习惯还格外乐观的人,真的不大能在高床软枕上消磨漫漫长夜,也不知什么时候芳期就觉得脑子里周公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了,像轮春阳,释放了懒洋洋的魔力,可以消化一切浮冰般的担忧。
她肯定是迷糊过去了,但总归还没陷入深度睡眠时,被扰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