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这天还是决定下厨,完成系统的新奖励,做那道沙舟踏翠贿赂贿赂晏国师,万一就不较真惩罚她晚睡早起了呢?这个惩罚对于贪睡的人可格外不友好,尤其是在寒冬时节,天未亮霜未化,就必须强睁着惺忪的睡眼离开温暖的被窝,芳期不用尝试,她又不是没尝试过。
但现在好日子过习惯了,谁还愿意受这“磨难”啊。
她想沙舟踏翠可是一道能在宴席上镇桌的大菜,光食材就不普通,主材是选驼掌,就连国师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也不能时常享用,说起来晏国师今日能立时就品尝到这道菜实实在在是托她的福呢,多亏了她的韶永厨备有这珍贵的食材,可以直接调用。
想着说不定阿瑗也能替她求求情,芳期又让八月去渺一间请救兵。
结果晏国师晚饭用得心满意足,却一点都不松口免减惩罚,一张嘴宣布十日都不许芳期赖床,必须卯初起身,在院子里向常映学一套可以强身健体的拳法……又这天观察婢女五名的“功课”,芳期也完成得着实不尽如人意,晏迟反复讲解,她光听讲就听至了半夜三更,困意按时来袭,但晏迟仍盯着她能学以致用,等到晏国师终于满意了,居然已经快到寅时,睡眠时间仅剩一个时辰多一点……
愤怒的芳期这晚上用脊梁冲着晏国师一动都不动。
次日,有晏国师在清欢里坐镇,芳期预感到阴谋诡计更会层出不穷,她困倦的脑子难以应付,于是悄悄溜到了渺一间,游说阿瑗与她一同看望姜姨祖,哪晓得堂堂的国师夫人居然连出门的自由都丧失了——晏国师发令,受罚期间不许出门。
更让芳期欲哭无泪的是,她提心吊胆了大半天,眼看着这一天在她识穿了四个“诡计”后将要平平安安渡过,居然被晏国师亲自给坑了,前功尽弃,再累积十日惩罚。
“这不公平!”芳期觉得自己不能逆来顺受:“晏郎会加害我么?显然不会,我怎么可能提防你呢?是你说疱厨出了乱子让我过去问问详细,我根本就没想到这话有诈,那换作我来坑你,也是一坑一个准。”
“我不会害你,但我也可能会发生疏漏。”晏迟一本正经道:“我管过疱厨的事么?从来就没管过,我忽然告诉你疱厨出了乱了这件事本就蹊跷,你只要多问一句疱厨出了什么乱子,为什么徐娘没直接知会你而是知会的我,我就会告诉你是常映告知我,常映脑子本就不灵光,极易上当,这个时候你肯定就会揪着常映问疱厨究竟生了什么乱子,她会跟你说疑似有人闯入,玫枝未能逮获潜入者,这是大事,说明府里的看防出现了百密一疏的漏洞,你要知道有险患,还会想着光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邬娘子就往疱厨去么?”
芳期:……
还是强辞夺辩道:“真要发生险乱,晏郎也不会许我独个往疱厨跑,但你偏让我去,我肯定是想着就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务。”
“我刚才不是在跟付英、谭肆议事?夫人明知临安城被嶂间散人闹得风声鹤唳的,在此紧急关头我难免不会因为家事分心,这就有可能会有纰漏,再者说真要是鸡毛蒜皮之事,徐娘就能解决什么时候需要夫人亲自处理了?我还告诉过夫人吧,我们府里,金屋苑和外护卫有皇城司的人,虽然说司马修不敢下令他们行暗杀之事,可皇城司那些探子,难道就真没可能被其他人,如周全收买么?”
芳期无言以对了。
晏迟今天的态度其实不那么凶,伸手把芳期拉过身边:“我其实已经故意显示了我有疏漏,但夫人因为过于相信我的谨慎细致,认为在国师府里不会发生任何凶险,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你要是追问了,我就不会判定你没有通过考验。
我并不是日日都在家,可以寸步不离护你安全,所以哪怕是在家里,你也不能大意,不管去何处,常映、胡椒还有瑶玉、五月,她们几个会武艺,是你的贴身护卫你必须习惯带上。”
原来在发生怀玉楼一场惊险后,晏迟正式把瑶玉和另一个婢女习武的婢女调来清欢里,芳期就习惯性的把那位婢女取名为五月了。
晏迟盯着芳期点了头,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还有啊,过去我没想着娶妻,虽说手底下有不少婢女习武,但我又不需要她们贴身护卫,难免没有往贴身护卫的方向训练她们,胡椒还算比较全面的,瑶玉、五月其实都更适合行刺探之事,你不能尽依赖她们杜绝危险,很多事情你需要早一步预判,尽量控制危险发生,别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你和贴身护卫之间,也得培养起自己的默契,让她们能够看你的眼色行事,或者你还得培教她们临机应变的能力。总之她们的忠心是可以保证的,但你不能认为她们忠心,就一定能够保证你的安全,懂了吗?”
芳期:“我觉得晏郎还是直接教我习武吧,这样更保险。”
“你以为习武这样容易呢?”晏迟没好气地拍了某人的腰:“你半点资质都没有,让你卯时起来练套强身的舒体拳都跟是对你用刑似的,还想学习武呢,要不你先扎个马步,时间别太久,就一个时辰吧。”
芳期:……
习武什么的,就是随便说说,必须是随便说说。
“我真得在家整整呆二十日不许出门啊?”芳期没能够争取得延迟起床的宽赦,仍在努力可以出门的自由。
晏迟严肃地瞥着她:“才二十日而已,王氏丧命后,你在家里憋了有几百日吧,不也挨过了来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芳期可怜兮兮地抿着唇,扬点眉头,小手还把晏国师的袖子扯着晃了两下。
这还真是让郎心如铁都硬不起来了,晏迟把那指尖捏着从衣袖上“取下”,抬手就重重又揉了下小女人的头顶:“你要有哪一日彻底避开陷井一回没上当,晚间识人之术又能一次过通过考验,就减少一天禁足。”
“才一天?”芳期一点都不觉惊喜。
出错罚十日,取得满分才减一天,这、这、这,赏罚相当不公允。
“不许再讨价还价。”晏迟俨然恢复了铁石心肠,而后再抛下一个诱惑:“努力吧,过几日我大抵就会公然去拆嶂间散人的台了,夫人要想跟去看热闹,可得打起精神来争取减刑,否则错过这场好戏,别觉得可惜。”
晏国师要跟神棍打擂台???
芳期顿时满怀期待了。
怀玉楼的一场事故因为只死了个来历不明的杀手,天子也不能借题发挥问罪周全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大多数人事后虽然都依稀听闻了险生祸案,却都不明就里,又明白关涉到太后和天子斗法这件让满朝堂忧心忡忡的动乱,对于徐相邸冬至宴上发生的事也都是晦莫如深。
然而对于宣家而言,这件事当然没算彻底过去。
宣家此时的家主是宣静,作为向进的女婿,对向进却不仅仅只限翁婿之情,宣静少年时期曾在向家私学求教,跟向冲友如手足,所以其实并不需要宣向氏如何煽动,宣静对于害死向进、向冲的覃太师,自然视同敌仇。可向家已然失势,宣家在朝堂上的威望还不如向家,宣静行事,当然也不会只图快意恩仇,他原本以为能同向家另一门姻亲齐家同心协力,哪晓得齐鸣却因向家势败,提任了副相。
齐鸣俨然不会再为了向家,与覃、晏二门结仇。
宣静确然想过依附兴国公,巩固住现有权势,日后再借兴国公府之势掣肘晏迟,为岳家报这深仇大恨,但就在这时,发生了“男色惑主”的卜兆,使朝堂局势风云突变,宣静敏感地嗅到了新生的契机。
周全也几乎立时想到了对宣家伸出招揽之手,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因为想比起只能站在天子阵营的司马权,周全毕竟曾与向进为同一党营,依附周全要比取信司马权更加容易,而且单从情感而论,宣静着实也对天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行为耿耿于怀。
不过宣静还是心怀谨慎的,比如他并没有和嶂间散人发生交集,他只不过配合周全刺杀覃氏,宣静清楚区区一介妇人的死于非命,天子大无必要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深察细究,很有可能都不会发现有宣家参与其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但现在是什么情形呢?
刺杀事败,侄媳利用陈氏女匡骗覃氏前往怀玉楼的事情败露,最最可气的是,表面上看着还算聪明的丁氏,竟然被晏迟几句盘问就露出了马脚,先是推锅陈氏女不成,紧跟着居然还妄想嫁祸徐相邸!!!
天子肯定心知肚明,宣家已经投诚太后党!
宣家只有一条路了,助周全起事功成,荣华富贵,反之则一败涂地,下场比向家更加不如。
宣静十分气怒丁氏。
就算被逼问得百口莫辩,也该承认是她对覃氏心怀妒恨,难经人利诱,一时糊涂才生歹意,覃氏横竖毫发无伤,丁氏难道还能被处死?她可倒好,剑指徐相邸,却没辩白她的动机,不将夫家择清,才导致夫家陷入非生即死的处境。
毫无大局观的蠢妇!!!
宣静也情知此事不能再瞒着侄儿宣兰,可在宣兰这个侄子跟前,宣静从来都是刚正不阿的作态,连宣向氏在宣兰眼中,也是贤妻良母。
突然间把面具摘下来,告诉宣兰他们指使丁氏害人性命?
宣静非常的不自在,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打算把关系家族存亡的密情,向侄儿合盘托出。
侄儿毕竟不是亲儿子,宣静对宣兰还是心存防范的。
于是……
丁文佩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