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没想到系统会在明皎刚走后就上线。
亲,危机机制被触动,这可是首回,您可不能吊以轻心——小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差点没让芳期听出来。
她也一下子就认真严肃起来:危机,有什么危机?
小壹:您可真是心大,晏国师带着个姬妾都去无情苑住了多久了?闲言碎语的都传到了徐娘子耳朵里,您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芳期正把一片香放在银叶上,手里的镊子顿了顿才收回:就这件事还能触发危机机制?看来你那两位主人设置这机制可不合理。晏郎不是说了他这么做是有关于接下来的计划么,蝉音是沈炯明的人,晏郎这些年来,给予蝉音体面,也都是因为维持和沈炯明间的关系。蝉音在沈家女眷跟前显摆,这分明是因为晏郎授意。
小壹:什么计划才要让世人相信你们两个已经夫妻反目?亲,你可得好生琢磨这事件背后的原因了。
芳期:阿皎虽听了闲言碎语,不是也没有相信么?无非是那些投机的人才会心生揣度,过一段时日,等晏郎计划达成,这些闲言碎语就自然会风消云散了。
小壹:唉,许是吕博士是后世的人,从根上就接受不了这种妻妾成群的生活吧,亲,吕博士是认为晏国师虽在利用蝉音,可要让蝉音为他所用,这……美男计虽然是计,但晏国师行计不得搭上自个儿啊?你就真笃定晏国师只当蝉音是棋子?你如今,虽是国师府的夫人,不过我们可都清楚你们两个还秋毫无犯呢,你就真放心被蝉音捷足先登还一点都不在意?
芳期望着白烟渐渐从熏炉里升起,停止了和小壹的交流,可心事却也像那股香似的散乱弥漫,她看看那炉香,又看看窗外的一片艳阳,好一阵后才起身,在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形容,往发髻上戴了支珠钗,略用香粉匀了匀面,她知道三月今日做了花蟹灌浆包,便让带上两笼,又把各色的嚼杂备上一些,让常映、五月跟着,上车舆,往无情苑去了。
门外却正好遇见辛远声。
“辛郎君今日怎会得空?”芳期问。
“本是无端约了我今晚来饮谈,但正赶上放生了一事,政事堂及三司争闹不休,我知道这事应与无端没干系,不过他看事,自来比我透彻,所以想着干脆早些来问问他是何看法。”
辛远声跟芳期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芳期于是就知道了临安城中发生的一件新闻。
这件新闻又是因命案而生。
死者是洛王妃身边的一个婢女,却是死于辽使在临安暂住的馆邸,同时洛王妃也不知去向,据洛王妃身边另一婢女讲,洛王妃是从避暑的别苑往大安寺烧香时,竟然被一伙强人掳走,那婢女是经九死一生才脱身。
正赶上辽使发现居住的馆邸里莫名出现一具尸身,嘱咐随从卫官直接把尸身送去礼宾院,礼宾院赶紧报知刑部、大理寺,正遇不知所措的洛王妃婢女也赶往大理寺报案,两行人一遇见,洛王妃的婢女就认出了死者正是今日洛王妃的随从之一,分明是与洛王妃一同被掳。
那婢女还提出一个证据,今日洛王妃往大安寺烧香,正是出于死者的煽动。
这件案子后来被皇城司接手。
事件刚说到这里,辛远声和芳期都看见了晏迟。
这家伙还是一身凉衫,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水榭里看书。
见辛远声和芳期又“撞上”,晏迟把书一丢,先就冲芳期露出个笑脸:“这么热的天,夫人还从城里赶来,真是不辞辛劳。”
显然调侃的语气,分明刻意的亲昵,还是当着辛远声的面儿,多少让芳期觉得不自在,又似乎真是因为这数十日的分居,两人不再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知不觉有了几分生疏,芳期只好当作没听见。
辛远声却笑了:“七月流火已过,这转眼就九月授衣了,正是秋高气爽,哪来的炎热天。”
“今年天气热得久。”晏迟似乎与辛远声杠上了。
芳期忙打断:“辛郎君刚才话还没说完,早前的命案被皇城司接手,还有洛王妃下落如何,人可还安全?”
晏迟瞄了眼辛远声,又把笑脸冲着芳期:“接下来的事,我应当比遥之更加清楚。”
“无端也听说这件事了?”辛远声忙问。
“这多奇怪啊,发生了这么大件事,我只是在钱塘门外又不是千里之遥,虽则是最近没有获召见,国师的职位还没被罢免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我是想要致事了么?”晏迟又瞄了一眼辛远声:“你今日赶着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辛远声默认。
晏迟不急着跟辛远声交流,先满足芳期的好奇心:“司马修接手了这件案子,雷厉风行找到了洛王妃的行踪,是被关禁在一处民宅,奇的是赁下这个民宅的人,牙行一口咬定操着口生硬的卫话,司马修一追察,凭下民宅的人居然是辽使的卫官,所以这件罪案就定性了。
是辽使偶遇洛王妃,为洛王妃姿色所动,起了色心,定下毒计,买通死者,唆使洛王妃去大安寺,辽使遣卫官将洛王妃掳获,再将死者灭口,企图奸辱洛王妃。”
芳期:……
“这怕不对吧?真要是辽使的罪行,何至于把死者尸身送去礼宾院?”
“辽使就是这么嚣张啊,杀了人,并不怕罪行暴露,等他奸辱了洛王妃后,还能倒打一耙说是有人想要嫁祸他。”晏迟笑,眼睛却看着芳期。
“我知道了。”芳期果然醒悟:“这就是司马修的计策,嫁祸辽使,用此把柄要胁辽廷,如此一来辽廷就不好再逼着官家出兵平定山东了。”
“司马修真是胡闹!!!”辛远声蹙紧了眉头。
他也不是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司马修的安排,却不敢相信司马修用如此浅陋的计策也能得逞。
“他这计划,还真能解羿栩的燃眉之急,而且可谓一石二鸟。”晏迟道:“最先来的辽使,是趋附于莫为刍,因他迟迟不能达成卫国出兵,辽国的贵族正好借机发难,说服辽君再派一个使臣顶替莫为刍的党羽。
司马修正是利用了辽国内部,外召重臣和亲贵权勋之间矛盾,定下计划。
这个时候,西夏王声明绝对不会助辽攻卫,西夏势力多少会牵制辽廷,但辽国和卫国之间也有盟约,辽主和卫主之间的商洽西夏王不便干预,然而要是辽使因为垂涎洛王妃的美色胡作非为,犯下罪行无异于撕毁盟约,辽主再逼卫国出兵,无异于宣战,这样一来西夏王就能名正言顺干预,做为卫国的盟友一致对付辽国,辽国现今的情形没有与两国交战的基础,辽主只能妥协。
当然,前提是辽主承认是他们一方遣使不慎犯下的过错。
司马修笃定莫为刍不会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功劳被辽国贵族党夺走,更加不会为政敌承担过责,所以莫为刍会说服辽主承认贵族党推荐这位使臣确然犯下了过错,放弃逼使卫国平定山东的计划。”
辛远声多少也知道辽国外臣和贵族之间明争暗斗的现状,经晏迟这番剖析,也承认司马修的计划不会导致事态恶化,只还有一点不解:“一石二鸟又是怎么说?”
“洛王妃啊。”晏迟冷笑:“龚贵妃虽然有了身孕,不过未知是男是女,羿栩也无法断定他能否再有男嗣,洛王虽无心皇位,可羿栩对他仍有猜忌。司马修执掌皇城司察部,也不是一点没有成果,他现在应该已经察明洛王妃红杏出墙一事,多半也想到洛王不能生育了。
这回辽使虽说奸辱洛王妃未成,但通过这一件事,司马修无疑是想警告洛王妃,他有的是办法让洛王妃死于非命,洛王妃是聪明人,今后可还敢再行与人私通的事?”
羿栩虽然不怎么在意洛王这么个同父异母的手足,但洛王妃私通外男有损的可不仅仅是洛王的尊严,是给整个皇族头上都罩了一层绿云,这种事不能公之于众,处治洛王妃,蒙羞的是羿姓皇族。
当然羿栩可以让洛王妃暴亡,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事实上羿栩已经将洛王妃红杏出墙的事告诉了洛王,而且质疑洛王妃所生的女儿并非皇族血脉,让洛王私下处治了妻女,奈何洛王的反应却大出羿栩意料。
晏迟又道:“洛王妃貌美,其实也甚得洛王的喜爱,只洛王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他从不独爱牡丹花,洛王妃对洛王的不满,洛王也一直心知肚明,他多情却还算重情吧,虽说因为洛王妃的行为对洛王妃也心存恨怨,却不忍心将洛王妃置之死地,他也知道自己横竖不会有后了,和唯一的女儿这些年也存在父女之情,所以洛王竟然站出来维护妻女,羿栩一时也无可奈何。
但当然不会允许洛王妃再和别的男人生下子嗣,捏着鼻子承认为羿氏血统,所以司马修借这件事由警告洛王妃,洛王妃虽然明白自己去大安寺的事决非死者煽动,也只能配合司马修坐实辽使的罪行。她这回也算是死里逃生,并知道了羿栩的用意,今后为求自保,也只能循规蹈矩了。”
辛远声长叹一声:“死的那个婢女,何其无辜。”
芳期也是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