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门前大路之上,她手持飞刀将陡坡上一路可抓的枯草都掘松了土,能抓的树干切断一半,不能切的地方,只得绑两枚铜钱以做警铃。
在大路上她亦挖下几个陷阱,多数是用来警示,苦于没有趁手工具,大一些的陷阱挖不出来,便只是作罢了。
她见布置得差不多了,便找了个高地,盘腿坐下,冥想运功。
她将耳力扩散出去,闭眼前的景象一一浮现,像是长久地站立在山崖上眺望。大风带来远方的景象,枯树挺立向天,百草衰败,流风带走了地上的尘土刮向远方。
远处小路上偶尔有牛拉着车走过,也有骑士骑马匆匆前进,此处却像是被人遗忘,除了风沙,再没人接近。
马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睡得正熟,屋里却有了点响动,银锁轻手轻脚从屋里探出头,好像是看见金铃坐在最高处,又偷偷摸上山崖,从背后接近金铃,把头伸到她面前,准备吓她一跳。
不料她刚刚探出半个脑袋,金铃忽然睁开了眼睛,银锁吓得后退一步,不服道:“为什么不论什么时候我凑过来,你都知道?”
金铃扭过头来,道:“就是知道。”
见她撅着嘴,金铃微笑道:“一起床就不高兴,是不是饿了?我方才看见下面有兔子探头探脑,我去打一只。”
银锁按住她的肩膀道:“大师姐坐着,打兔子我保证比你在行。”
说完她就直接从山崖上跳下去,那高度让人就算了解她的本事,也十分担心。只是她的担心没持续多久,银锁还没落地,就已抄起一只兔子。
那兔子十分凶悍,就是被拎着耳朵,还用那一双大脚板图谋踢银锁。银锁伸手在它脑袋后面弹了一下,大约是灌注内力,兔子竟尔被敲晕过去,她一只手提着兔子,冲着金铃挥一挥,高兴得意之色尽显。
金铃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也跟着跳下来,夸赞道:“徒手搏兔,当真了不得。”
银锁拉着她边走边笑道:“兔子可是不常有的美味,在大漠里若有兔子,一般是狼和狐狸先发现,轮不到人来吃。”
她说话间手中飞刀就已切进兔子后脑,那兔子的后腿激烈地颤抖了一下,便软软地耷拉下来,银锁手中不停,这可怜的兔子先被放了血,又被整只从皮里面剥出来,金铃从旁边水缸里弄出点水来,看银锁运刀如飞,将那兔子肢解开,整齐地码在皮上。
金铃在她旁边削出木枝,洗一块穿一块,最后穿成十几个大串,银锁又欢呼一声,转头看金铃,她已经开始生火了。
“大师姐,你吃内脏不吃?”
金铃道:“免了,我吃煮的。”
银锁道:“我也不吃,师父爱吃,我从不和他抢。”
金铃半哄半抢,从她手里接过树枝,道:“我来烤吧,你上一边玩。”
银锁在她旁边不舍得走远,盯着肉挪不开眼睛。金铃抬起头来,与她视线交汇。银锁被她黑亮的双眼看着,忽然心里一颤,脑中空白。
这场景让她尴尬万分,然而要这样忽然偏开头,又显得太过欲盖弥彰,她搜肠刮肚地想现在要说点什么才能让话题转换得不突兀,想来想去,却说出一句“我有盐”。
金铃哑然失笑,道:“快拿出来。”
银锁掏包拿出一套十分精致的小盒子,道:“里面油盐酱醋都有,可惜都不多。”
金铃打开看了一眼,挑出一勺盐仔细撒在肉串上,道:“盐这么金贵,你也随身带着?”
银锁道:“凉州盐很多的,大师姐你知道吗?神仙谷附近有个大盐海。”
金铃道:“你想过去神仙谷看看吗?”
银锁笑道:“当然想过,师父把神仙谷吹得神乎其神,却从不告诉我在哪。”
金铃道:“我也想过。”
银锁温声道:“大师姐,什么时候我们偷偷去玩呀?不告诉师父和大师伯……我想去看看神仙谷的武功,和我们两个学的有什么不一样。”
金铃道:“你去同阿七打上一打就知道了。”
银锁摇头道:“欺负阿七多没意思?至少也要和喻师叔过招,但喻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他十分不易,我想来想去,想到师公定是坐镇谷中,我们去找他,一定能过上招的。”
银锁说完便觉得自己作死,和金铃这一路同行还可说是形式所迫,回程上为何又开口邀约?
她忽尔又觉得理直气壮,心道大师姐从未去过关陇河西,我总不能把她丢在半路上,定需一路将她送到乌山才是。
想清楚之后,又怕金铃拒绝,因而一脸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金铃胸中升起一股温柔的情愫,暖暖的十分受用,心道这小胡儿终于不再躲着我,还邀我一道同行……便道:“好啊,若是能从塞外安全回来,我们就去。”
银锁道:“我们俩就像现在这样,一个时辰到了,就出去换口气……就安全啦!”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抓住金铃的手道:“大师姐,那个元大师若能看到刀气,定然也能看到悲风,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你临阵倒戈了……”
金铃脸上颜色变了一变,道:“我临阵倒戈,义兄去头疼便是,只是你我二人都背着一把,不免一切行动都被元大师知道了。”
银锁笑道:“这还不容易?两把都由我来背,你只管去杀元大师。”
金铃道:“是你擅长暗杀,怎地不是我来背?”
银锁道:“大师姐武功胜过我,适合杀人。我身法胜过大师姐,就拉着他们跑,不正是各司其职,各显所长吗?”
金铃翻烤手中肉串,又撒了一遍盐,塞了一串在银锁手上,道:“你鬼点子多,就听你的。小心烫嘴。”
银锁咬了一口,赞道:“好吃,与康叔叔比也不遑多让!”
金铃微微笑道:“你吃,我再烤。”
银锁没功夫与她客气,吃了一块还想吃,一口气吃到底,见金铃含笑望着她,便把竹签递到她嘴边,道:“你莫笑我,非是我贪吃,是你自己做得好吃,不信你尝尝。”
金铃咬着兔肉,嚼了两下,点头道:“好吃。你去将剩下的干粮拿来,需吃些米面才会饱。”
银锁听罢又从背囊中摸出了两个酵饼递给金铃,金铃把饼架在火堆边上,待到肉烤熟之后,饼也变成热的。她一刀横切开饼身,把肉夹进去递给银锁,又依样给自己也弄了一个。
她盯着银锁咬下第一口,问道:“如何?”
银锁眯着眼睛,像是只被人挠着脖子的小猫儿。这表情金铃见得多了,每回吃到松子糖,银锁也是一般的一脸享受。她笑道:“小馋猫。”
银锁舔着脸道:“大师姐真厉害,两样平平无奇的吃食,都能让你做出这般味道。这可不能怪我馋。”
“哎呀……”
银锁听她呼喊,以为她燎到了手,赶紧握住她的手,翻看一遍,道:“带着皮手套没甚感觉,很容易烧到,你要小心,万一烧起来可就危险了。”
金铃安抚地拍拍她,道:“不是,我想起给你带了糖。”
银锁瞪大了眼睛,似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点哭笑不得,“你带了糖?这么紧急的军情你还有闲情逸致带糖?”
金铃慢吞吞从背囊中摸出一个小包,道:“我是想啊,若是义兄能找到你,而你又不出来,我就用这个把你引出来……”
她把这小包递给银锁,银锁打开一看,里面是个油纸包。
金铃道:“走了许久,糖大概都化了,也不及刚出锅时好吃,出门在外你将就些。”
银锁打开油纸包,看着那几块化得奇形怪状的糖,简直不知该哭该笑。金铃就是这样,平常一言不发像块木头……不对,简直像石头,却时不时做些又痴又傻的事情。
“大师姐,你简直……”
金铃作势要抢,“怎么?不吃我帮你吃,虽然我不爱吃。”
银锁赶紧吃了一块,把剩下的连同纸包都捏在手里,道:“没有不吃,不劳大师姐费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