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好疼……
胳膊也疼……
都好疼……
周围有人在说话，乱哄哄的，好吵……
舒秋雨下意识地想翻身，却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胸腔顿时闷痛起来，一股铁锈味瞬间涌上喉咙。
“咳咳咳……”
空旷的房间里顿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断气一般，陆棉的眼圈顿时红了。
医生赶忙走了过来，扶着舒秋雨坐了起来，替他擦着嘴角的血迹，又把了把脉，叹道:“这受了太重的伤……怕是养好了，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陆棉落了座，抿唇道:“能救活就行。”
“这怕也是个难事啊，”医生放下了舒秋雨，拉了帘子，道，“我们这些当医生的，最怕的，莫过于患者没有了求生意识，陆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陆棉行礼:“但讲无妨。”
“陆小姐快请起，”医生虚扶了陆棉一把，道，“我替患者把了脉，发现他从前似乎喝过什么不好的东西，影响了他的潜在寿命。”
陆棉一怔:“怎，怎么说？”
“本来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但眼下公子身受重伤，加之心里郁结难消，怕是……”医生伸出三根手指头，“最多这个寿命了。”
陆棉顿时哭了:“三，三个月？!”
医生:“……三年。”
陆棉擦着眼泪:“这也少啊……”
医生道:“这不是最紧迫的，眼下如何让患者有求生意识才行。”
陆棉点头:“我知道了。药就麻烦医生了。”
医生道:“陆小姐客气。”
……
医生走后，陆棉才走到舒秋雨面前，看着他惨白如纸的面颊，眼泪汪汪的，她小声道:“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还是在殿下的梅花林外不远处……”
陆棉自那日被宋胤赶走后，就在离梅林三里地外定了居，偶尔在梅花林的边界走走。
却意外碰到了被咬得奄奄一息的舒秋雨。
满身的血迹和伤痕，陆棉都吓傻了。
这一看，就是被边咬边拖过来的。
西岭有法则，谁要是杀了人类，那必将万劫不复，就算再喜欢喝人血，也没有哪个西岭人愿意让自己万劫不复。
陆棉没来得及告诉殿下，此刻也没时间，她拿着手帕擦着舒秋雨的嘴角，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浑身是伤地躺在荒郊野外，但我却知道你在人类世界经历。”
“满世界都是昏暗的，这种事情，我弟弟也经历过。”
“我无法感同身受，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还是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最后，陆棉几乎带了哭腔，“陆桉这样的时候，你也劝他好好活着，为什么换成了你，你就不要命了呢？！”
“小公子，你是我弟弟从死神手里抢来的，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可你为什么要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算奴家求求你，为了陆桉，你就好好活下来吧。”
陆棉捂住脸颊，泪水顺着指缝钻了出来，她无助地哭泣着，却没注意到，床上那个浑身是伤的人，眼角也渐渐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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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舒秋雨的伤也慢慢好了，虽然还有疤痕，但却可以下地走路了。
他看着窗外的荒无人烟，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陆棉从外面回来。
“小公子，”陆棉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肩上抗的是一担柴，舒秋雨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想帮忙，却被陆棉微微躲开了。
陆棉抿唇道:“小公子伤还未好全，提不得重物。”
就算好了，也不能了。
舒秋雨盯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说话。
半个月前，他刚刚下地走路，就尝试着帮陆棉提水，结果水没提动，反而扯到了伤口，被迫摔倒在地上，要不是陆棉刚好回来，恐怕又要重伤下病危通知书了。
陆棉放下柴，坐了下来，舒秋雨下意识地倒了杯水递给陆棉，陆棉受宠若惊，连连推辞:“使不得。”
舒秋雨道:“你为了救我，不惜倾家荡产，为什么这杯水就喝不得？”
这是真的。
房子都卖了，搬到了这个荒郊野岭，家徒四壁的，喝水都要到三里地外的山里面挑水，更不用说离镇子有多远了。
陆棉又只是个半西岭人，关于法术，也只是会收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再加上又是重伤，又是心里抑郁的，何况这里的药根本就不便宜。
至今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还在供应当中。
陆棉也没提宋胤的事情，恐怕也是有什么顾虑，而且，搬到荒郊野岭，一来是没钱了，二来，舒秋雨到底是个人类，白白嫩嫩的，对于吸血鬼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
虽不至于死，但若是被抓了，恐怕就是当血罐子养了。
闻言，陆棉干笑一声，然后就端茶喝了一口。
舒秋雨沉默着，随后道:“陆棉。”
陆棉抬眼。
舒秋雨:“我想回人类世界，这里……终究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陆棉眉目间渐渐染上忧愁:“小公子，你现在在西岭，抑郁症都要靠药物治疗，那到了人间呢？”
人间是你抑郁的起点。
我去过几次人间，那里谈论的，都是关于你……
舒秋雨抿唇:“我们可以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到人间，我起码，还可以赚钱……”
从前没有用钱的烦恼，如今脱着这副病弱的身体，赚钱都是困难。
陆棉放下了茶杯，笑盈盈的:“不用你赚钱，你先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舒秋雨低头不说话。
陆棉看着他低垂眉眼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顿时红了眼眶，低下了头，偷偷摸摸地擦了擦眼泪后，笑道:“对了，你的事情，要告诉殿下吗？殿下一直在找你。”
舒秋雨倏地攥紧了衣角，片刻后，他干涩地道:“别告诉他了。”
陆棉也不强求:“小公子现在可以随意走走了，但是不要往镇子上走，那里鱼龙混杂，吸血鬼挺多的。”
舒秋雨点头:“我明白。”
陆棉:“那我去做饭啦。”
舒秋雨起身:“我替你帮忙。”
陆棉没拒绝。
她懂得舒秋雨的顾虑，这时候要是再拒绝，怕是会寒了舒秋雨的心，让他认定自己就是个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