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胤碰着舒秋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那一瞬间,他感觉面前的人真的好脆弱,脆弱到好像自己轻轻一碰,他就碎了。
终于等到舒秋雨的眉头微微舒展起来,宋胤才轻轻松了口气。
低头时含情脉脉,带着浓浓的心疼,抬头时,却面无表情,带着厚重的冷意。
他低声道:“出去,换下一批。”
那医生简直欲哭无泪:“殿下,小的,小的们……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宋胤努力压抑着的怒火顿时如洪水般迸涌而出,他低吼道:“其他人呢?都特么的吃闲饭的是不是?!”
“殿下,”医生哆哆嗦嗦的,“都让您赶出去了……”
宋胤的手背再次攥紧,额头上的诡异符号隐隐若现,周围空气寸寸成节。
那医生和助理吓出满身冷汗。
“殿下,”医生冒死进谏,“小的,小的一定会帮小公子处理好伤口的殿下……”
宋胤没出声。
“殿下,”医生闭着眼睛道,“还请殿下回避,小的拿命担保,一定替小公子治好伤。”
半晌,宋胤侧过头在舒秋雨微皱的眉头处留下轻轻一吻后,起身,低声道:“角给你了。”
医生如临大赦:“多谢殿下信任。”
宋胤掀帘出去了,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见到宋胤,立马跪了下来,语气慌慌张张的:“殿下,刚刚大殿下宫殿传来消息,说夜遭歹徒入侵,火烧了宫殿。”
宋胤冷哼一声:“火灭了吗?”
侍卫道:“那火不知怎的,极为难灭,闯入大殿下宫殿里的歹徒,恐怕法力极高。”
宋胤嗤笑道:“歹徒?!呵,真好啊。”
侍卫一头雾水。
都说大殿下和二殿下关系最好,这大殿下宫殿被烧了,怎么二殿下还如此淡定?难道不该去看一看吗?
侍卫正纳闷着呢,下一秒,就听见自家殿下冷漠而诡异的声音响起:“烧的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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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雾气朦胧,隐隐约约的只能看清楚远处树木的轮廓。
头好晕啊。
舒秋雨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抬手搭在眼睛上,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入目之处,皆是雾气。
头好疼……
“扑通”一声,舒秋雨腿一软,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倒时,一只大手猛的扶住了他。
“秋雨,没事吧?”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舒秋雨下意识地抬头,顿时惊呆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面前的舒川泽淡淡一笑,扶着舒秋雨就坐在一旁凭空冒出来的板凳上,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傻弟弟,怎么跑这儿来了呀?”
“哥……”
舒秋雨哪哪都难受,一见到舒川泽,他眼眶瞬间红了。
此时的大脑也处于混沌之中,他伸手想拉着他哥的手,却只摸到一团空气。
舒秋雨一愣。
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就看见自己见到的“哥哥”化作一团雾气,正慢慢消散着。
是梦吗?
舒秋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半晌没回过神。
雾气再次聚拢着,舒秋雨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高中时期。
他看见少年时期的自己站在一家土房子边,失神地看着那正洗着衣服的中年妇女,一看就是一下午。
那中年妇女风姿卓越,一看就是小家碧玉的那种,明明做着粗活,却偏偏有种优雅的感觉。
许是注意到了少年时期的舒秋雨,那妇女向他招了招手:“哪家的高中生啊?长得这么好看,怎的不去上学,来这里?”
少年的舒秋雨眼圈红红的,他眨巴几下眼睛,然后走到那妇女面前,开门见山:“我姓舒。”
那中年妇女脸色一变,连忙走了过来,一路跌跌撞撞的,看到舒秋雨时,眼睛里有隐隐的激动和无措。
舒秋雨张了张嘴:“我是舒秋雨。”
那妇女神情陡然一变,随后低下了头,眼睛里的错落,少年时期的舒秋雨没看清,但正旁观的舒秋雨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之情。
舒秋雨就看着眼前的自己哭了,哭的很伤心,就像是一个离家的小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一样。
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道:“我……该喊你,妈妈吗?”
中年妇女瞬间红了眼眶,她抬起头,眼泪哗哗往下掉,她猛的擦掉眼泪,道:“怎么来的?”
少年时期的舒秋雨没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道:“开车来的。”
不,压根就不是。
自打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后,舒秋雨就特意留意一下周围,发现那些所谓的保镖只是借着保护自己的名义,在实施监控,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并在当天报告给舒夫人。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1点的自主意识都不给。
至于怎么找到她的,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但少年时期的他,全部一笔带过了。
舒秋雨头脑昏昏沉沉的,他就艰难地看着自己和那中年妇女对话。
他:“我是私生子,对吗?”
中年妇女表情有些怨恨,但最终还是咬牙道:“是。”
他:“为什么啊!”
中年妇女猛的擦掉眼泪,然后上前替舒秋雨擦掉眼泪,压抑着哭腔道:“我也没办法呀,真的没办法呀……秋雨,别问我了,别问我为什么了,行不行啊!”
舒秋雨没有后退,任由她帮自己擦着眼泪,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好似大海中两只相遇的小船一般,不舍得分离一分一秒。
“我不想在舒家待着了,我想回来,我想跟你生活……”
“不行……”中年妇女果断拒绝。
舒秋雨:“可是我不想啊,你知道吗?他们就是在捧杀我,把我养成一个废物!我现在连出门……他们都是监视我的……我不想……”
“那也不行!”中年妇女擦着眼泪,后退一步,道,“这是命啊,你得受着,谁叫我是……”
她动着嘴巴,最终没有把那句难听的词说出来,她道,“秋雨,忍忍吧,都会过去的……”
“不要……”
“你必须忍下去,也必须服软,你想想舒家大少爷,他现在恐怕什么都不知道,他对你还那么好……”
“我……”
“你得帮他,帮他一辈子!谁让你是……我的孩子!”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这就是命啊,得受着,再苦你都给我受着!”中年妇女看向舒秋雨,眼底有一瞬间的疯狂,她道,“都是还债的,无论是我,还是你……”
都是还债的……
这句话像是诅咒一样,不停地在舒秋雨脑海中反复响起。
舒秋雨大脑猛的一疼,眼前瞬间昏暗起来。
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那张不可置信的脸。
晌午。
阳光直下。
窗帘拉开,窗户向内打开,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柔柔的洒了下来,远处的梅花片片落下,近处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舒秋雨轻轻动了动眼睫毛,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拐角处那抹暗红色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