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员张开血盆大口,口中的腥气十分刺鼻。
他欣喜地看着坐在车头的裴言,开口问道:“你要买票吗?”
裴言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快步往车厢后面走。
他走得又急又快,根本不在意售票员的脖子是否收了回去,反倒直冲着脖子去。
售票员见状连忙闪开,将自己的脖子缠了又缠,才恢复原状。
不只是他,车厢里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裴言。
裴言若无其事地坐回到他起初上车时选定的座位上,那个位置刚好在棒球服少年的后面。
少年皱着眉好奇地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看不见吗?”
“什么?”裴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同样好奇地问。
少年指了指正探着头往后看的,带着一脸疑惑和考究的目光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的售票员。
“你没看见他吗?就是坐在那里的那个人!”
裴言更加疑惑:“哪里?”
少年急了:“哎呀,就是那里啊!你看!他刚才就坐在你的旁边呀?!”
“没有啊……”裴言茫然且无辜地摇了摇头,“我旁边一直没有人啊,你怎么了,是不是睡糊涂了?”
“你真的看不见?”少年狐疑地看向裴言。
裴言愈发觉得好笑,板起脸来问:“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我旁边哪里有人?是我眼瞎了还是怎么回事?这辆公交车不是无人售票吗?”
少年像是没料到裴言会这样回答,嗫喏着开口,颇有些不好意思:“话是这么说,但是咱们不是……”
裴言不耐烦地打断:“我实在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开玩笑的话,那请找别人吧!”
少年慌忙求饶:“好了大哥,我刚才就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别生气了!”
少年俯身贴过来,样子十分诚恳。
裴言顺着他的脸看去,竟然在他弯腰的瞬间,看到了一直挡在衣领后面的巨大的“t”字型伤口。
“好吧,”裴言低头掩去眸中异色,语气略有些不耐,“我已经很累了,现在不想说话,如果你想聊天的话,请找别人吧。”
他指了指身边的其他乘客,闭上眼睛,将额头贴在窗玻璃上。
少年点了点头,周围的人见状也收回目光,只有裴言眯起眼睛来,偷眼瞧着身边乘客的一举一动。
司机旁边的那位售票员笑眯眯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向裴言的目光中虽然带了些审视,但经过刚才和棒球服少年的交流,几乎就要打消掉对他的怀疑,只认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乘客而已。
少年扭过头去不再看裴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滚动指示牌,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
车厢里的乘客们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在刚才几人发生冲突时多看了两眼。
裴言虽然眯着眼睛,但身后还是看不到。
他自从坐在这个座位上开始,就觉得后脑勺处有人在紧紧盯着他看。
是谁呢?
他默默回忆着刚才从司机旁边走到这里的过程,公交车后座上确实坐了几位乘客,可那些乘客的脸全都隐在迷雾之中,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拨不开那片迷雾看到乘客的脸。
裴言沉吟片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装作伸懒腰,向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的乘客依然把脸藏在迷雾中,并且没有人扭头看向他这里,只有一只黑猫,趴在过道中间,时不时“喵喵”叫一声。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太诡异太离奇了,裴绍倾抿唇看向窗外,如月车站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他从第一眼看这个车站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总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
车站的钟声发出报时,还剩一分钟发车。
正当司机准备关上车门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上来。
小姑娘并没有给硬币,司机便把门关上,驱车前往下一站。
裴言身后的座位上坐着两位乘客,听声音应当是两个老年夫妇。
他们怜惜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姑娘,温柔地讨论着。
“小姑娘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爸妈,还疯了,以后可怎么过呀!”
“是呢!还好小韩心地善良,每次都让小姑娘免费乘车,这得省下多少笔花销!”
“看这孩子太可怜了,不如我们把带来的食物分给她一点吧?”
“可以,你等着,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点来。”
小姑娘此刻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蜷缩着抱着自己躲在后门的角落里,将头埋进双腿间,肚子饿得咕咕作响。
身后的老人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份食物,在那份食物拿出来的一瞬间,整个车厢爆臭!
裴言震惊到瞳孔放大,他从来没有闻过这么臭的味道。
怎么形容呢?
大概是母鸡刚生下来的鸡蛋,用水冲洗后,放进加满水的罐子里,又扔进去死老鼠、粪便等等一切和臭味儿有关系的东西,将罐子密封好后扔到犄角旮旯,等过上一个多月后再打开的那股味道……
别问裴言为什么这么熟悉,只因为他曾经好奇,把一只刚生出来的鸡蛋的外皮清洗了……
当时他还不知道,直到在炒鸡蛋时,打开一个好蛋随后又打开了一个坏蛋。
坏蛋暗绿色的蛋液被好蛋金黄的蛋液冲散,整个厨房都散发着这种下水道的死老鼠味儿。
从那以后,裴言坚决不再吃一口鸡蛋!
身后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人,手中捏着一只巨大的……鸡爪??!
如果说那是鸡爪的话,未免有些太大了。
老人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姑娘,饿了吧,我这里有一些和我老伴儿卤的鸡爪,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小姑娘眼中盈满泪水,感激地看向老人。
裴言目瞪口呆,他更愿意相信小姑娘是被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臭哭的!
小姑娘接过“鸡爪”,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鸡爪”已经软烂脱骨,随便嗦一口就能嗦下一大块肉来,同时掉落的,还有肉上沾着的一些白花花的、还在蠕动的小型软体节肢动物。
裴言拼命压下一直往外泛的酸水,却听见头顶有人在说话。
老人站在裴言面前,温柔地问:“小伙子,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一点鸡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