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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梅姐说起了提亲的事,周东飞有点尴尬,但梅姐却噗嗤笑了出来。“瞧那副熊样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对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和任何女人之间的事情,姐不管。”梅姐说着,话锋却一转,低头说:“不过,姐也离不开你。哪怕以后一直偷偷摸摸呢,只希望你别离开。”

“不离开!”周东飞说,“以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清芳说,不过现在似乎不太合适。”

“不急。”梅姐笑了笑,眼神之中忽然流露出一种一样的神采,妩媚动人。“都快走了,要不要陪姐疯一次。”

大白天的,办公室里?不过,周东飞才不怕。

周东飞第二天中午到了龙江,但李清芳的电话却依旧处于关机状态,无法取得联系。而这也进一步证明了周东飞的猜测——此次所谓的交流会肯定不简单。

于是他当即赶到了启御的住处,再次见到了这个古稀之年却矍铄健朗的老人。

“晓梅昨晚在电话上对我说了,难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挂念这我,呵呵。”启御说道,“不过你这次真不该来的。我就这把老骨头了,随便怎么折腾也就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情。但在这个乱象纷呈的时候,晓梅却把你这个大保镖派到了我的身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虽然周东飞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向杨家提亲,但提亲只是几句话、一场酒的事情。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反倒是为启御提供更好的保护。

周东飞笑道:“老爷子不必担心。海阳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吕奉笙、白家林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家门口儿作战的话,即便遇到卫疯子也能求个自保。”

“那就好啊!”启御叹了口气,但却无萧瑟落寞之意。相反,这个一辈子不曾认孬的老者,似乎反倒被激起了强大的意志。“这次警方的大行动是不是针对我,以及背后是不是邱老太监在捣鬼,一切还都只是猜测。我也在动用自己的关系,尽快打探其中的根底。但要是真的是老太监在背后搓弄,呵呵,老头子我就是拼得一个鱼死网破,也得让他疼个半死!”

启御有这个实力。如果动用了全部的上层关系,发起了东三省全部的地下势力,那么邱得用即便能战胜启御王爷,也必然元气大伤。钱世通能够反咬邱得用一口,启御自然也可以。

“老爷子豪气不减,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楷模。”

启御自失的一笑,“楷模?别净说这些好听的,呵呵!我已经不是那个足斤足两的东北王爷,这一点我自己清楚,你们也心中有数。只不过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我只是看不惯老太监太过于骄纵罢了。经历了和钱世通的一战,相继损失了阎三更和裘家兄弟,外加一批好手,我不信老太监还敢肆无忌惮。”

启御说的谦虚,但言语之中还是有种强大的自信。

此时,启御的大管家铁保走了过来,先是跟周东飞打了个招呼,而后说道:“王爷,那几个小崽子们都来了。”

“让他们进来!”启御笑了笑,而后对周东飞说,“为了应付一下,我把东三省几个后辈都叫来了。不是备战——事实上和警方备战也是笑话,只是想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情。刚好你来了,也认识认识这几个。”

安排后事?周东飞觉得启御王爷做事实在出人意表。刚才还满腹自信,现在又已经朝着最坏的打算去做了。这些骨灰级的老家伙,实在很难揣摩出他们的真实意图。

“老爷子想得太远了吧,事情远未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周东飞道。

启御微笑着,理了理那条花白稀疏却梳理得非常整齐的辫子,道:“未雨绸缪吧。其实我也知道,即便警方全力开展行动,也未必能轻易突破我那张上层关系网。而且哪怕我意外失足,顾及到东三省的影响,也要走一遍司法程序。我此番交代一下后面的事,就是预备着万一有变。比如我万一掉进了司法体系的大网之中,由谁来主持这边的大局,在外面和我保持策应,仅此而已。要说到交权接班,还真的不到那一步。”

“原来如此。”周东飞心想,这老爷子想得倒周密。

“至于以后的交权接班,我已经盘算了很久,这几个崽子们都不行。一开始想着扶持‘东北虎’袁尚武,让晓梅帮着扶他一把。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妥了。”启御直言不讳地说,“要是换了一年前那个和平的局势下,袁尚武接管这一切,外有晓梅扶持策应,那么东三省的盘子还能保持稳定。但是现在乱象已经出来了,无论是袁尚武,还是叶九、海啸云,都不足以稳定局面。”

龙江“东北虎”袁尚武,吉庆“黑瞎子”叶九,渤海“海东青”海啸云,这是东三省三大枭,也是启御王爷的三个得力干将。要说三人之中的综合实力,自然以龙江的袁尚武居首。此人多年盘踞在启御王爷的麾下,发展的最为稳定。

其实,叶九和海啸云都是老满族,和启御王爷是一个根。可是宗族观念极重的启御王爷偏偏选择了袁尚武,可见他考虑问题还是着眼于大局的。只不过形势变化太快,在启御看来,现在的袁尚武也不足以压制东三省的局势了。别的不说,到时候只要启御一走,袁尚武能否压制叶九和海啸云,这都成了一个问题。换做和平时代的话,梅姐凭着“格格”身份能够一言九鼎,帮着袁尚武稳定局势。但现在近乎大乱前夕,要是把人逼急了,指不定投靠了邱得用,事情就不好办了。哪怕不投靠别人,而是自己拉杆子扯大旗造反独立,东三省的盘子不一样还是被打碎了?

“老爷子春秋鼎盛,不必考虑这些吧。瞧您这身子骨儿健朗着呢,活到一百不成问题,呵呵。”周东飞笑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启御笑道,“连钱世通这老货都能痛下决心,决定将来把位子传给晓梅。那么我这个当义父的,为何就舍不得?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这东三省还是直接交给晓梅。如今我膝下这些后辈中,估计也只有这丫头能压服众人了。”

周东飞笑道:“不说客套话,老爷子这安排确实是疼梅姐。但梅姐这么年轻,将来肩上的担子可真的太重了!河东、长安、青蒙,外加钱老太爷的蜀中、晋中、渝庆、滇云,要是再加上了您老人家的龙江、吉庆、渤海,乖乖,她一个女人家能扛得起来?”

“扛不起来也得扛,谁叫她是我闺女?呵呵!”启御似乎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叹道,“全国大半个地下世界啊,也确实难为了她。但咱们地下世界的人,哪个不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爬到这个位置的?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好在有你帮衬着,我还算放心。”

“您的好意我懂,梅姐也会明白。”周东飞笑道,“但眼下局势太乱,我们几个年轻人真的做不来。关键时候,还得您这样的老人家给掌舵。”

“掌舵不掌舵的不说,总之我是不会在最难的时候撂挑子——那也太怂了吧!”启御哈哈一笑,爽朗说道,“再怎么着,也得熬过去眼前这一关。即便不能给晓梅留下一个铁打的营盘,但至少不能让她一上来就应对内忧外患不是?先把这次难关扛过去再说。”

周东飞最担心的,就是启御现在交权。那样一来,对付警方打压的压力就全部压在了梅姐的肩头。当然,也就等于压在了周东飞自己的肩膀上。还好,启御是个负责任的掌舵者。

当然,客气话还是要说一说。周东飞笑道:“谁知道呢?到时候说不准形势再变,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再说了,梅姐虽然是您干闺女,但一直没有涉足过东三省,进入您核心圈子的时间也太短。哪怕她的实力够了,但资历也太浅、根基也太薄,只怕您那些老班底不服气。所以,这件事您还得再考虑。辅助您的老班底和梅姐自己接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若能有个万全之策,让袁尚武等人接班、梅姐帮着辅助一下,我看还是比较妥当的。”

“世间哪有万全策,无非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晓梅接了我这位子,或许也会出现一点乱子,不过不会出大事。但要是给了袁尚武等人,只怕会是彻底倾覆的结局。”启御道,“当然,到时候晓梅接了这盘子,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乱子,那我也认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难不成让我从棺材里蹦出来发一通火气?呵呵!”

看样子,启御是下定决心把东三省交给梅姐了。虽然时间尚未确定,但总不会太远。或许这次难关度过去之后,梅姐就能入主东三省!这是一个诱人的景象,当然也极富有挑战性。

而此时,启御忽然探过来身子,附耳说道:“在这里,我给你一个交代!”

“老爷子请吩咐。”

“今后东三省地下世界里若是有人真的意图不轨,你可以临机决断,不要手软!”启御轻声但是沉稳地说道,“我给你写个条子,免得你到时候不好做人。”

写个条子,等于是“下旨”授权了。不得不说,一辈子皇权思想严重的启御王爷,行事方式多少带有一些帝王心术的味道。一旦有了这张条子——哪怕只有那么二指长、十来个字,周东飞做事的时候也就有了铁的依据。到时候处置不轨之人的时候亮出这条子,就等于说是启御亲自交代的,从而不需要周东飞本人背负任何道德压力。

只不过周东飞一旦接下了这个任务,那么他在启御集团中将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执法者?

但是周东飞又忽然觉得,启御之所以这么安排,估计是这老爷子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味道。不然的话,不必要做得这么绝。毕竟周东飞到时候“临机决断、不要手软”的对象,都是启御的弟子门生或得力下属。

难道说,启御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核心圈子有些不稳了?

此时,老管家铁保的声音已经自小院外传来:王爷,几个小崽子们看望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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