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席后,因为曹操还未出现,曹丕便自然而然地暂时当起东道主的身份,为季馨君辰伟一一介绍在座之人的身份。
之前辰伟对曹丕的印象便是此人深有城府,此刻见曹丕大气从容的表现,心中越发认为曹丕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和曹丕面面俱到的出彩表现比起来,曹植就显得低调许多。和哥哥曹丕的从容不迫比起来,这个长得清秀文气的四公子似乎全副身心都放在季馨君的身上,是不是找话题和季馨君搭讪。
为了不让自己动机太过明显,曹植也时不时和季馨君身边的辰伟聊上几句,言语温和,但眼眸却落在季馨君的脸上。辰伟心中好笑,自古曰“文人多情”,而有着“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美誉的曹植恐怕也脱离不了这句话。历史记载曹植甚至喜欢上了哥哥的妻子甄宓,并且为甄宓写过一首流传后世的名篇《洛神赋》。
“看来这曹植果然如史书记载的那样,是个情种啊!”辰伟心中叹道。
就在辰伟出神的时候,曹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乐府最初始于秦代,后来汉武帝正式设立了乐府,我认为这是比他大破匈奴还要高的功德,正因为设立了乐府,才能将宝贵的各地民间音乐收集编纂,流传后世……”曹植是个才子,自然开口闭口也是扯在这些文绉绉的话题上。
不过季馨君表现出来的文才造诣让辰伟大吃一惊,而且在座也有不少文人,所以曹植这个话题也得到不少响应。
“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季馨君侃侃而谈,举止言行之间表现得落落大方,很具备一种大家风范。特别是她的声音轻盈如音乐,听得周围文人如痴如醉。
虽然其他一些武夫将领听不明白其中话语意思,但是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季馨君的举手投足就已经是美的享受。
这时候司马懿也接过话来,笑道:“我以前一直对乐府不甚研究,后来对《诗经》中的‘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十分深刻,其用语奇警,别开生面,所以我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我和仲达不同,我喜欢的却是另一篇铙歌《有所思》,短短几句却已经把女子由爱到恨的变化表现得淋漓尽致……”曹丕笑道。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弟弟曹植,显然也不甘于在文才这个领域上被自己这个弟弟压下去。
看着周围的人辩论,辰伟反而乐得偷闲。反正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文人,之前也只不过偷窃过后世古人的几首诗逗逗女孩子开心,若真的论文才,自己又怎么能够和七步成诗的家伙比呢。
曹植和季馨君对谈几句后,见辰伟沉默不语,脸上不由露出惭愧之色,不由和气笑道:“不知陈客卿对音律诗歌感不感兴趣呢?”
辰伟却生怕被牵涉进去了,因为话说得越多越容易引起怀疑,所以他拱手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就一个莽夫,对这些高雅之物一窍不通,让四公子见笑了。”
众人见辰伟面蒙绷带,举止粗俗,听完这话后也一笑而过。
反倒是司马懿身边的那位长得和公羊国想象的年青男子冷冷地哼了声,说道:“这年头猛夫如云,但能称之为将帅的哪位不是文武兼备之人呢,只靠着一身蛮力却不读诗书不外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
众人闻言微微色变,但见说出此话的是司马懿身边的年轻人,便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情,显然众人都十分熟悉这个年轻人的性格。
被对方当着众人掴脸,辰伟因为脸上蒙着纱布的缘故,看不出神态变化,眉头上扬后反而笑道:“所以刚才我便说我只是个莽夫。”
辰伟表情虽然平静,但是心里暗骂和公羊国长得像的东西果然不是好东西。
那“公羊国”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望向季馨君的炙热目光一闪而过。
众人见辰伟不但没有反驳,反而承认了对方的羞辱,不少人脸上都露出轻蔑之色。反倒是坐在辰伟对面一直闭目养神的智者眼睛微微挣开了一条缝看了辰伟一眼后,又重新闭上眼了。
曹植见气氛尴尬,便扯开话题笑道:“前些时日我曾得到一首从长安妓坊流传出来的诗歌,令我意外的是这首诗歌竟然不完全乐府常见的音律,而作了改变,我见得喜欢,不如我念出来给大家欣赏欣赏,发表一下见解如何?”
曹植此话把大家放在前头,不过深深的眼眸却落在季馨君身上。
“妓女唱的诗歌又怎么能登殿堂呢,四弟你猎广太过了。”曹丕叹道。
一直平静温雅的曹植听见这话却如同被触到了逆鳞,脸露忿色,毫不客气地瞪着兄长曹丕说道:“子桓你这话不对,诗歌又怎么有贵贱之分呢,谁说妓女吟唱的诗歌就难登雅堂呢?况且这首诗闻说是一名青年将军所做,只不过被个妓女编成了琵琶曲罢了。等我念出来后,你再作评论罢了!”
辰伟的目光特意落在了曹丕脸上,细细观察,只见曹丕表情虽然恼怒,但是眼眸却闪过一抹喜色。
辰伟立即领悟其中含义。在历史记载中,曹植一度深得曹操的宠爱,认为曹植在诸多儿子中“最可定大事”的,几次想要立他为世子。结果最后还是曹丕继承了曹操的一切,如此看来,曹丕显然乐见曹植只是个痴迷诗歌、无野心的弟弟。
“我觉得子建说得有理,不如就念出来给大家听听,诸位评㊣(5)定便是。”季馨君淡淡说道。
曹植见季馨君支持自己,眼色一喜,丝毫不懂掩饰地向兄长曹丕表现出得意之色,然后站了起来,深呼吸似乎融入了情感一般念道:“这首诗题为《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此话一出,一直埋头不打算参杂进来的辰伟傻眼了,我勒个去,这不是自己“作”的诗?敢情曹植刚才说的那个青年将军说的就是自己?
辰伟猛汗,没想到这首诗竟然流传到了中原地区来。不过想到这首诗经过凤玉的弹唱,已经红极一时。很有可能便是一些光顾过凤鸣阁的商贾文人传了出来。
这时候辰伟注意到身边的季馨君似乎也被这首诗吸引住了,嘴里喃喃自语地跟着曹植念着“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然后似乎被诗句中的悲伤触动了心弦,两眼竟然翻滚着泪花。
辰伟惊讶,刘备曾经说过当年季馨君幼时体弱多病,刘家要淹死她,只有母亲黄氏拼命才将季馨君救了下来并送给了老尼姑,第二年因为思女成疾,在季馨君重返刘家前的一年便病逝了。看来这首诗是引起了季馨君对亡母的悼念。
说到父母,辰伟又怎么没感触呢。只是他明知父母活着,但自己却看不到。
突然,季馨君碰了一下自己,辰伟扭头望去,只见这个聪慧端庄的女人眼内的泪花已经消失,平静地问道:“你不是从长安出来的吗,作这首诗的人你应该认识吧?”
辰伟讪讪笑道:“不认识。”
季馨君重新回过头去,喃喃自语:“同样是青年将军,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辰伟嘴角抽搐。
而就在此时,只听见铛的一声,门官唱喏道:“曹公到!”
辰伟身躯一震,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