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淞沪警备司令部军警乘坐的十辆大卡车,停在康威大厦门前,一个连的警乘即刻驱逐了路上的行人,封锁了整个大楼和附近的道路。
翁百龄率领三个处长带领的人马,指挥第二行动大队迅速进入大厦,开始抓捕大厦里的所有人员。
大厦里顿时传出种种惊叫声,然后一批批人被赶了出来,强行押上已经预备好的大卡车,每辆车四周有数名荷枪实弹的军警守卫。
“你们凭什么抓人,没有任何证据随意抓人,这是犯罪。”
“我告诉你们,我们公司是有背景的,我要到南京控告你们。”
……
路鸣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闹剧,想想自己是始作俑者,不由得摇头苦笑。
“路少爷,您怎么不进去抓人?”安恭根笑着问道。
“这种露脸的事就让别人做吧,我没兴趣。”路鸣伸了个懒腰说道。
早上是安恭根开车带他过来的,第一行动大队并没参与进来,无论是抓共-产-党还是抓其他的中国人,他们一概拒绝,这是事先达成的共识。
安恭根很感谢路鸣的宽容,换一个人,拿着那么多钱养着他们,绝对不会随便答应他们的条件。
付钱的一方一般不会这么讲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然就滚蛋。
“露脸的事?我觉得是得罪人的事。在这个地方办公的人,哪能一点背景都没有。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的嘛,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安恭根笑道。
“得罪人倒也没什么,复兴社不怕得罪人,这个组织虽然不是国家机构,但不受任何制约。”路鸣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说道。
要说比后台的话,复兴社不会惧怕任何组织,蒋委员长就是复兴社的总后台,只要蒋委员长不倒,他们就可以我行我素。
抓捕活动持续了两个小时,有许多人不配合,跟行动大队的人有肢体接触,结果毫无意外地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被押解到外面的卡车上。
第二行动大队的人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行动,他们却都不算新手了,他们可是从各地挑选出来的,原来就有从警或者从军的经验,倒是一些学生出身的队员行动有些迟缓,遇到一些善于纠缠的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不管怎么说,两个小时后,大楼全都清空了,里面的人一个不落地全都被押到汽车上,然后带回复兴社地下审讯室。
蓝衣社改组为复兴社,最大的一个变革就是复兴社现在有执法权了,可以单独抓捕案犯、单独进行审讯。
如果遇到有关共-产-党的案子,也可以直接定案,然后报请南京军事委员会批准。
如果是其他的案子,比如什么走私贩运、制毒贩毒,非法卖淫等等,就要移交给当地警察局,然后由地方法院审理。
复兴社最感兴趣的案子就是针对共-产-党地下组织,因为那可以展示他们的权力,另外就是针对日本人。
复兴社第二行动大队的办公大楼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临时牢房,里面自然也有各种刑具,有多间审讯室,可以同时审讯十名犯人。
回到复兴社后,社里的人情绪高昂,好像破获了一起共-产-党的大案要案。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路鸣问五处处长赵元良。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有一件事我感觉奇怪,有一家荣成贸易公司前天突然关闭,人走屋空,今天我们进去时,里面连一张纸片都没有,收拾得干干净净,有点反常啊。”赵元良皱眉道。
“前天?那时候咱们还没决定对康威大厦动手吧?”路鸣想了一下说道。
“是,所以不存在提前走漏风声的可能,咱们是昨天晚上才决定对康威大厦动手的,荣成贸易却是前天关张的,应该没有关联,可是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那就好好查查这家贸易公司。”路鸣说道。
“如果抓起来的这些人没有地下党,那么荣成贸易很有可能就是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了。”赵元良说道。
“也不一定,上海这个地方,每天都有贸易公司成立,也有倒闭的,市场风云变幻,现在这个年头做生意很难啊。”路鸣感叹道。
“那倒是,路长官说得对,也许我想多了。”赵元良赔笑道。
“另外,你跟审讯人员交代一下,就说我说的,在第一期审讯时,绝对不许动用刑具,抓来的这些人里有一些是有来头的,咱们虽然不怕,却也不必多惹麻烦。”路鸣交代道。
“好的,一会儿我按照路长官的吩咐去传达。”赵元良站直了身子说道。
“还有,要允许那些人打电话,让他们找自己的亲戚或者朋友作保,如果是背景清白,确定没有嫌疑的人,就放人出狱。”路鸣叮嘱道。
这些事项在昨晚大会上已经说清楚了,路鸣唯恐审讯人员掌握不好尺度,让赵元良再去强调一下。
路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绮雯看到他就迎了上来,笑道:“社长,外面人声鼎沸情绪高涨,看样子是马到成功抓到共-产-党了吧。”
“马是到了,能否成功还不一定呢。”路鸣调笑道。
“为何这样说?”刘绮雯没听懂路鸣的意思。
“人倒是全都抓来了,里面有没有地下党就不好说了,这一点需要进一步确认。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个未知数。”路鸣摆了摆手道。
“社长您怎么不亲自去监督审讯过程啊?”刘绮雯不解道。
“君子远庖厨。”路鸣丢下一句话。
路鸣现在心情很放松,得知荣成贸易提前关闭并走人,说明那里一定就是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据点。
他的警示起到了作用,地下党组织已经安全撤离大楼,早就不知跑到哪了。
可以预见,复兴社费劲巴拉抓来的几百号人当中,一个地下党都没有。
哈哈,那就等着看翁百龄如何收场吧,也许会发飙,那又有什么用?
翁百龄满脸兴奋,可谓意气风发,挥舞着手枪第一个冲进了大楼,也不怕里面真有地下党的人给他一枪。
他既然领衔了这次行动,肯定以为能够拔得头筹,就让他自己去收尾吧。
路鸣回到自己的桌前继续看报表,然后想到刘绮雯的烫伤,就过来询问查看。
刘绮雯把白嫩的小手伸到路鸣眼前给他看,烫伤已经痊愈了,不过烫过的地方还是有一小块暗红色的影子,这就需要慢慢养了。
“全好了,一点不疼。”刘绮雯舞动着小手欢快地说道。
“那就好。”路鸣也很高兴。
“不过我怕会做疤。”刘绮雯秀眉微蹙道。
“那怎么办,不碍事吧?”路鸣也不懂女孩子对皮肤有什么讲究。
“你再亲它一下就不会做疤了。”刘绮雯咯咯笑道。
路鸣知道上当了,不理她,回到桌前继续看财务报表,然后在一张张报表上签字。
“小气鬼。”刘绮雯娇嗔一句,也就低头看自己的东西。
不多时,翁百龄办公室里的电话,楼上楼下几乎所有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似乎全楼的人都在接听电话,并且在电话里不停地解释着什么。
路鸣听不清这些人说什么,但大致能猜测得到,无非是各级官员打来的电话。
复兴社肯定是捅了若干个不大不小的马蜂窝。
说实在的,复兴社并不怕捅马蜂窝,关键是不能只捅马蜂窝而没有抓到共-产-党,这就尴尬了。
现在只有路鸣一个人知道,复兴社这次是马到扑空,没有收获,得到的是一堆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