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路鸣勉强挤出笑容道。
“不敢当,路少爷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照办。”杜泉又站起来躬身道。
“这是你给复兴社的线报吧?”路鸣拿出那张举报杜鹃的纸,晃了晃。
“嗯,这是我写的,怎么,难道说我的情报有误?”杜泉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写的举报内容是准确的,问题是你不知道你举报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这就差远了。”路鸣笑着道。
“什么身份?杜鹃不是盛氏纺纱厂的经理吗?她跟一个叫王凯运的年轻人走得很近,这个叫王凯运的青年也是工会里的积极分子。”杜泉认真解释道,生怕有错。
“嗯,这个王凯运也是共-产-党吗?”路鸣问道。
“他不是,地下党还没有吸收他,目前还在考验阶段,将来有可能会吸收他加入组织。”杜泉干脆站着说话,不坐下了,省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怪麻烦的。
“这个工会里有多少共-产-党分子?”路鸣问道。
“现在已经查明,正式加入共-产-党的只有杜鹃一个人,其他人还需要继续调查。”杜泉勾着脑袋说道。
“你凭什么证实杜鹃加入了共-产-党?你有确切证据吗?”路鸣继续问道。
“哦,是这样,杜鹃刚开始进入工会时,是我带着她的,那时候我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在给共-产-党效力,所以给了杜鹃不少错误的引导,杜鹃就成为了工会的积极分子,还向我表示想加入组织,我也把她的情况向上面汇报了。”杜泉说道。
这时候安恭根进来了,在一张小桌子上放下两瓶可乐。
“嗯,继续说。”路鸣取过一瓶可乐,亲手打开递给了杜泉。
“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竟然另派上线吸收杜鹃加入组织,我竟然不知道,要不是杜鹃有一次自己说漏了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已经加入共-产-党了。”杜泉有些气愤地道。
“这有点奇怪,你们组织内部不通气吗?在工会里发展新党员,连你这个分工会的负责人都不知道?”
路鸣不禁在心里感叹,共-产-党真的太不容易了,如此严密的组织纪律,一般人真是受不了。
“出于安全考虑,现在地下党内部分成若干条线,在一条线上的,也只有上下线知道彼此的身份,其余人一概不知道,完全保密,也不允许打听别人的情况。”杜泉解释道。
“这也太谨慎了吧,这样你们怎么合作、怎么开展工作呢?”路鸣有些不解,也有几分好奇。
“各条线之间的合作靠上面调度,不得擅自行动,下面的人只管做自己的事,具体协调有专门的领导负责。这就像一张渔网,在各条线之间都有一个节点,要不然这张网无法织成。这些节点只知道与自己有联系的线上的人,其他节点的情况就不知道了,只有这张网上的纲目,才知道自己这条线上所有人的情况。”
“嚯,真够复杂的,你们好辛苦啊。”路鸣像是自语,又像是讥讽地说道。
“这都是因为顾顺章出事给吓的,不过这种严密的结构只限于上海,许多地方还是以前的组织结构,只要有关键人物落网,一个城市的组织就会被连根拔起。”杜泉说道。
“好吧,多谢你提供这些情况,咱们回到杜鹃这件事上来。我要告诉你的是,以后关于杜鹃的情况你不要问,也不要说,不要向任何人汇报,除了我。听懂了吗?”
路鸣这才说出自己让人把他抓来的真实目的,口气似乎是轻松的,却有点阴森,带着一丝杀气。
“那我以后不能给复兴社提供情报了吗?”杜泉有些吃惊地道。
“我可以告诉你,以前你给复兴社提供的情报会落到我的手上,现在我转到秘密情报处了,这些情报理所当然还是会转过来。你以后就是我们秘密情报处的线人了,为我工作,你不愿意吗?”路鸣问道。
“当然愿意,我愿意为路少爷效犬马之劳,复兴社那里我就不用再汇报情况了吧?”杜泉说道。
“不是这样的,其他情报你该汇报还是要向复兴社汇报,只有杜鹃的情报你不能对任何外人说,也不能向任何部门汇报,只能向我一个人汇报。听清楚没有?”路鸣郑重道。
“路少爷,我听清楚了,不过我不明白,杜鹃为什么这么重要?”杜泉有些糊涂了。
“杜先生,你是个明白人,也是有多年地下工作经验的人,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杜鹃为什么对我们这么重要?”路鸣故作深沉地说道。
杜鹃和路鸣表面上是情人关系,盛氏纺纱厂的人都知道,但是杜鹃跟路鸣私下还有什么猫腻,就没人说得清了。
工会里的人也隐约知道杜鹃有一个很特殊的男友,杜泉也有过耳闻,却不知道这个特殊男友姓甚名谁。
难道这个人就是路鸣?这就奇怪了,杜鹃有路鸣这样的男友,怎么会要求加入共-产-党的呢?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杜泉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又不敢发问,只能迷迷蒙蒙地看着路鸣,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天安恭根半拽半拉地把他带到这个地方,还吓唬他老实点,不许乱说乱动,等路少爷回来找他有事。
杜泉蹲在杂物间里,一直在犯嘀咕,不知道今天是灾还是祸,当了叛徒的人自己心里必然有鬼,有时候甚至会被自己心里的鬼吓死。
“杜先生,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部门吗?”路鸣问道。
“当然知道啊,国防部二厅的秘密情报处。”杜泉说道。
“所以,我叫你来,跟你讲这一番话,你就能想明白了吧。”路鸣刻意奸诈地笑道。
“您是说……”杜泉脑中灵光一闪,马上大彻大悟了。
“不能说出来,你明白就好,放在肚子里,别说。”路鸣马上制止了他,这话可不能说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杜泉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
他以为自己知道了一个绝密,就是杜鹃是路鸣的人,是秘密情报处打入地下党组织内部的特工,难怪这小妮子表现得那么积极呢。
“有些事明白就好,但是只能烂在肚子里,决不能跟任何人说,如果我发现你泄露了秘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路鸣严厉地道。
“明白,明白,在下绝不敢乱说的,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杜泉吓得满脑门的冷汗。
“不是不能乱说,是不能说一个字。”安恭根站在杜泉旁边厉声道。
“是,是,我记住了,不存在这件事。”杜泉连声道。
“如果杜鹃遇到什么异常情况,比如说地下党组织或者别的部门盯上她了,你必须马上向我汇报,如果找不到我,就向安队长汇报,除了我们两人,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路鸣交代道。
“路长官,我记住了。”杜泉连连点头,知道这是一次生死攸关的谈话。
“这是一千块钱,给你做经费,以后每个月给你一百块,有重要情报另外给你赏钱。”路鸣说着递给杜泉一张银票。
“路长官,您的钱小人不敢收,复兴社那里每月给我发薪水的。”杜泉改口自称小人,他是真的不敢收路鸣的钱。
“拿着吧,以后你就是我的线人了,经费也不是白给你的,需要你及时提供情报,明白吗?”路鸣把银票硬塞到杜泉手上。
“拿着吧,给路长官好好干活,不会缺你钱花的。”安恭根冷冷道。
杜泉哆嗦着把钱塞进口袋,又连连鞠躬,口中感谢不尽。
安恭根仍然觉得自己手痒痒的,很想上去给杜泉一巴掌,路鸣递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能动。
还是以大局为重,以后遇到适当的机会再揍他吧。安恭根也不由叹息一声。
路鸣感觉,这一顿忽悠应该基本控制住杜泉了,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