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路鸣又赶去少帅府,告知他安德烈和彼得的答复,少帅很高兴,两人又坐在书房里聊了很久,主要是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能否建立起来、阻碍在哪里、如何克服等等。
中共提出的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可以说正中少帅的下怀,这个世界上有谁最恨日本侵略者?当然是东北民众,东北民众的领导者张学良首当其冲。
日本人现在盘踞在东北,奴役着东北人民,2亿亩耕地和2380万人口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吃大米的权利。
眼下华北形势日益紧张,但是毕竟还没有战事发生。说到抗日,第一目标当然是打回东北去赶走日本侵略者,这也是少帅的最大心愿。
少帅在上海呆了两天,紧锣密鼓地会见了许多客人,然后就回武汉行营了。
送走少帅后,路鸣立即着手将盛氏产业中一个利润很好的大昌贸易公司转交给了安意。
当初在一二八淞沪抗战前夕,上海有沦陷的风险,路鸣和康泽就准备把人员都转入地下继续工作,所以路鸣在上海附近的城市购买了许多店铺和房屋,又成立了几家贸易公司,当做潜伏人员的接头据点和身份掩护。
后来一二八事件签署和平协定,接着康泽也离开了上海站,翁百龄主持上海站,路鸣也就没把这些资产交出来,而是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些资产都是用盛氏产业的资本收购的,所有权依然属于盛氏产业,不过这些企业和店铺每年的利润盛有德一分不要,全部给路鸣做特工学校开班前的特殊开支。
路鸣现在账上有二十多万元,那次跟李先生见面,他准备筹集一百万资金送给李先生,来源就是这些店铺和企业。
路鸣后来通过电报取得了李先生的首肯,总部同意安意在上海经商,负责给总部筹集资金,用来购买大批生活用品。
路鸣为中共筹集资金的想法以这种方式得以实现,他的内心踏实了许多,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干点实事,这是他的出发点,也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大约用了一周时间,安意才熟悉了整个大昌贸易公司,然后开始正式办公。她的确没做过生意,其实她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坐在那里,看着公司里的人正常经商就行。
路鸣购买了这么多店铺、成立贸易公司,并不光是为了赚钱,而是未雨绸缪,狡兔三窟,他现在已经有好几十甚至上百个窟了。
这些店铺和公司从明面上无法查出他是所有人,只有盛氏产业的一份内部文件上注明路鸣拥有这些店铺和公司,这份文件保存在一家美国银行的保险柜里。
路鸣有权支配这些店铺和公司积累的资金,也有权出手转让这些产业。
路鸣让盛氏产业的人出面办了一系列手续,正式向安意转让了大昌贸易公司。
“一家公司每年的利润有这么高啊!”安意看完公司每年的账本后都惊呆了。
“在上海这个规模不算什么,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路鸣笑道。
盛氏在上海的企业每年赚多少钱,路鸣是知道的,大昌公司赚的钱连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要不然盛有德也不会把这些店铺、公司的全部盈利交由他支配。
大昌公司转让后,路鸣去了一趟留园,向盛有德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盛有德对这类小事无心关注,直接就问路鸣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事,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路鸣就把张汉卿提出要见苏共领导人的事告诉了盛有德,他认为,这很可能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过程中的最新动向。
“你想过没有,张汉卿为何要联系苏共领导人?”
盛有德听到这个消息后显得有些不安,对于一向稳坐钓鱼台的他来说,这显然很不正常,也许他从中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少帅没对我说原因,我也不好多问。”路鸣摇头说道。
“你帮他联系了?”盛有德紧盯着问道。
“我只是向苏联方面转达了他的要求,不知道苏共领导人是否愿意同他见面,少帅以前跟苏联人有过节的。”路鸣实事求是道。
“这事你帮我盯着点,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我。”盛有德表情严肃地说道。
“老伯,您盯着这件事干什么?不过就是见个面,无非是寻求联手抗日,难道会出什么大事吗?”路鸣狐疑道。
“你也知道的,汉卿的性格就是率意而为,无法无天,还别说,这一点你跟他有些像,不过他比你更能作祸,我是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来。”盛有德很不客气地说道。
“不会吧,现在有蒋先生管着他,他能闹出什么乱子来?”路鸣皱眉道。
“不好说,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在转什么经,所以我才担心啊。再说了,他真想作祸,蒋先生也管不住他。你闹事的时候,我管得了你吗?”盛有德叹息道。
路鸣苦着脸低下头道:“少帅和我不一样,他是受不了东北沦陷这个沉重的包袱,总想干点什么吧。”
“那他没让你帮着联系中共领导人吗?”盛有德又问道。
“嗯,没有。”路鸣欲言又止,没敢向盛有德说出少帅有意和中共合作的事。
“那应该是他自己有联系的方法,他的秘书很可能就是共-产-党。”盛有德说道。
“您是说少帅身边有共-产-党的卧底?”路鸣大惊失色,原来盛有德啥都知道啊,什么也瞒不了他。
“我看啊,他是被中共提出的跟东北军联盟一起打回东北去的倡议打动了,他要是联系中共方面我一点都不吃惊,可是他为什么要联系苏共领导人?”
盛有德烦躁不安,一反常态的情绪,让路鸣感到很吃惊,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少帅要见苏共领导人,路鸣认为太正常了,打仗首先就是要考虑援军和友军,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而一向在幕后掌控全局的盛有德,对这件事一再追问,竟然还表现出局促不安的情绪,这就有点奇怪了。
路鸣甚至怀疑,盛有德自己有一张更庞大的情报网络,这让他显得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能。
“这件事你要小心,不要深度介入,否则可能会陷进去。”盛有德警告路鸣道。
“嗯,我知道了。”路鸣傻乎乎地点头道。
对于少帅联系苏共这件事,路鸣根本没多想,他只是当作中间人传达了少帅的要求,过后也就忘了,听盛有德这么说,他倒是真有些警觉了。
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少帅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1936年一月底的一天,安德烈来找路鸣,非常正式地告诉路鸣,他受苏共中央最高领导人的授权,可以跟张将军会谈。
为了表示正规,他还出示了苏共中央的授权书,授权书是用外交邮袋寄送到苏联领事馆的。
“啊,你居然可以做苏共中央的全权代表?”路鸣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是瞧不起我吗?”安德烈有些不悦道。
“不是,我是说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当初你直接跟少帅展开会谈不就行了嘛。”路鸣嘻嘻哈哈道。
“不是这样的,有授权跟没授权是两回事,没有授权,我不过是我们政府在这里的一个普通军事顾问,但是有了授权,我代表的就是我们苏共中央了。”安德烈认真说道。
“好吧,我马上给少帅打电话,询问他会面地点。”
路鸣给少帅打电话,少帅听到后也很高兴,说他马上回上海,让苏联代表等着他。
第三天,少帅回到了上海,不过他约定的跟安德烈会面的地方不是那些大饭店,而是百乐门的旅馆。
百乐门不仅是跳舞的场所,名下也有自己的旅馆。
少帅到上海后,喜欢到百乐门跳舞,也喜欢在百乐门旅馆会见客人,如果有人在那里见到他,一点也不奇怪。
“大哥,你要见苏共领导人的代表想干什么?”路鸣问道。
“兄弟,暂时不能告诉你,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有些事一旦知道了,是很危险的。”少帅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这么说你要做的事很危险啊。”路鸣听盛有德吹过风,一下子不安起来。
“可能吧,我也是为以后的事做个铺垫,现在一切都很难说。”少帅模棱两可道。
“大哥,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还是告诉我吧,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兄弟一起去承担。”路鸣说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真的不希望参与进来,有些事我不是要瞒着你,而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少帅爽朗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