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桢的视线朝着马车看过去,韩飞豹随即懂了他的意思。
其实关于这一仗怎么打,元桢之前就已经和韩飞豹提起过。
之所以把一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楚国皇帝带上,当然是有用。
韩飞豹道:“李叱分派过来的宁军必不会很多,如果这一仗打好了......其实我们可以试试,能在此地决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元桢就已经摇头了。
“韩将军,若是按照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办,我可保你最起码可以得半壁江山,你若再冲动,我也帮不了你。”
韩飞豹沉默片刻后选择了妥协,他点头道:“听元先生的。”
元桢嗯了一声,压低声音对韩飞豹说道:“这一仗,只能输不能赢。”
韩飞豹道:“我会按照先生的安排去做,但愿一切都在先生的计划之内。”
元桢道:“我已经派人回铁鹤部,到时候,铁鹤部的数十万铁骑会南下助你,你大可放心。”
韩飞豹抱拳:“好,若得北疆半壁江山,我必和铁鹤部亲善。”
元桢嗯了一声,又看向马车里,然后转身走了。
两个人后来说的话声音都很低,所以坐在车里的杨竞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一开始说要在这里打一仗他听到了,只这一句,已经让杨竞紧张起来。
韩飞豹招手,把手下重将阔别列叫过来吩咐了几句,阔别列随即转身去安排。
这里是荆州北部,和豫州只隔着一条河,再往东就是京州。
韩飞豹的路线走的很诡异,粗粗看起来,像是在自投罗网一样,越来越往中原腹地走。
几天之后,李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韩飞豹的大军果然没有渡江北上,而是沿着南平江在一路往东走。
庄无敌听完后看向李叱:“他莫非要绕路去打大兴城?”
李叱摇头:“不像。”
韩飞豹手里虽然有数十万人马,可是现在的京州已经今非昔比。
宁军对于京州的控制,远比当初楚军要严密的多。
这种情况下,韩飞豹突袭京州,就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到时候,唐匹敌只需留下几万人在蜀州看守粮草物资,暂时放弃攻打蜀州,他带着宁军主力回师,就能把韩飞豹堵死在京州之内。
想想看,一年多之前,韩飞豹刚刚被唐匹敌撵着打了一次,几十万人被打的烟消云散,韩飞豹哪里会有胆量再来一次。
若真的再来一次,他都不一定有自信还能从唐匹敌手里逃出去一次。
宁军主力确实都已经调走了,可是只需半年时间,就能从各州调回来驻防的队伍。
韩飞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打大兴城。
庄无敌叹了口气:“他疯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全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如果韩飞豹不是疯了的话,这诡异的行军路线,这诡异的作战方式,怎么都解释不通。
“先跟上去。”
李叱道:“韩飞豹带着大量的物资,走不快,我们骑兵多,可以拖着他打。”
李叱下令孛儿帖赤那带着四万起兵先出发追击,他带着四万步兵在后边赶路。
到了荆州樊县的时候,终于追上了雍州军的后队。
孛儿帖赤那见雍州军后队多是车马,而且兵力不是很多,于是直接下令冲杀。
四万善战的草原骑兵,从雍州军后边撵了上去,这种袭扰的打法,草原骑兵最为擅长。
只一阵冲锋,雍州军的后队就乱了,但很快就又重新整合起来。
他们用车马组成一圈围墙,阻挡骑兵的冲击,而孛儿帖赤那的目的就是把雍州军拖住,也没有再贸然猛攻。
就这样把雍州军黏着袭扰,一直等到李叱的步兵上来。
站在高坡上,李叱用千里眼往雍州军那边观看。
此时雍州军的后队已经结成一个庞大的圆阵,车马都在外围。
他们的弓箭手数量不少,而且羽箭的储备应该也很充足。
所以硬攻的话,宁军的损失必然不少。
这样的仗,己方的兵力只是敌人的几分之一,若在进攻的时候再失利,就会被敌人反打包围。
“给孛儿帖赤那传令,让他带着骑兵往前边去兜一圈。”
随着李叱一声令下,传令兵纵马冲了出去。
不多时,孛儿帖赤那的骑兵开始往两翼分兵,从两侧往雍州军的前队冲。
等到两个时辰之后,孛儿帖赤那派人回来禀告,说是雍州军的前队和后队有些脱节。
他请示李叱,是不是可以把雍州军前队截断,吃掉后队。
李叱沉思片刻,随即让传令兵告诉孛儿帖赤那,不要猛攻,用骑兵横向来回冲杀,把雍州军前队挡住,若雍州军敬凶猛,就立刻把队伍撤回来。
然后李叱看向庄无敌:“带一军兵力,攻一攻试试。”
庄无敌领命,带着一军宁军压了上去。
开战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到天黑,宁军的试探进攻,没能给雍州军的后队造成太多杀伤。
等到了夜里,李叱下令剩下的三军兵力,两军加入猛攻,一军留做后队。
打到天亮,宁军攻破雍州军的防御,杀进了雍州军的阵列之内。
可这时候才发现,雍州军在后队其实没有留多少兵力,只有一万余人。
而那些车马上拉着的,居然也不是粮草物资,口袋里装的都是土和干草。
韩飞豹用壁虎断尾的方式,丢弃了一万余人和所有车辆,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往东北方向逃窜。
宁军清点战场,不久之后,抓了一个俘虏过来,送到李叱面前。
当李叱看到这个俘虏的时候,眉角就忍不住微微往上一扬。
这个俘虏,居然是楚皇杨竞。
“你上当了。”
杨竞看向李叱的时候,脸色倒是没有什么惧意,像是已经想开了,又像是已经放弃了自己,但他实际上是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很配合。
他也不用李叱问,自己主动把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之前渡河的雍州军队伍,没有车马,但确实带走了半数以上的钱粮物资。”
听到这句话,李叱心里微微紧了一下。
“你的判断,都被韩飞豹预判到了。”
杨竞道:“渡江的时候,他们用的是那种羊皮筏子,过河大概有几万人,也可能有十万人,这支队伍会直接返回西北雍州。”
李叱道:“然后韩飞豹用车马装土,引诱我率军追击,等到了这,故意打输一战......”
李叱问杨竞:“那他为什么把你丢下,费劲心思的把你从蜀州带出来,不应该是为了把你丢在这。”
杨竞摇头:“韩飞豹让我到后军看看,我便来了,然后你们就到了,后军被截断,看来是韩飞豹预料之中,而我被他派到后军来,应该就是想让我落在你手里。”
李叱问:“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抢冀州粮草。”
杨竞回答的很快,不像是个俘虏,更像是个宁军打入雍州军内不的探子。
也许他就是故意用这样的乖巧的配合,来争取自己能再一次活下来。
“这一切计划,都是为了冀州粮草。”
杨竞道:“他没有和我仔细说过什么,但是和他手下一个姓元的谋士商议的时候,我偷听到了一些。”
“他们把你引诱过来,其实是为了掩护那支已经渡江过去的队伍。”
“那支队伍在南平江北岸的防御都是假的,没有几个兵,都是草人,真的队伍一路往西北疾行,把已经到手的钱粮物资送回去。”
“韩飞豹要在前边渡江,你当初是从豫州进京州的,应该知道,从豫州往冀州走,要快许多。”
他看向李叱说道:“他最终目的,还是回雍州......”
杨竞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真假,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
李叱示意手下人把杨竞带下去,他找了个空地坐下来思考。
还是不对劲。
杨竞就这样被放弃了?
杨竞说的这些话,必然全都是韩飞豹希望杨竞告诉李叱的。
杨竞说韩飞豹的大军要从豫州进攻冀州,听起来有道理,可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他完全有能力甩开宁军,何必要引宁军来追?真的只是为了掩护那支已经渡河的队伍?
就在这时候,孛儿帖赤那率军从前边回来了,向李叱禀告雍州军前队的消息。
“主公,韩飞豹的主力没有回援,继续往东逃窜了。”
孛儿帖赤那道:“他应该就是故意丢下这万余人的队伍,好让他的主力可以脱身。”
李叱摇头:“他兵力数十万,没必要这么一路逃。”
孛儿帖赤那道:“要不然我带着骑兵,继续追,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李叱道:“你不必亲自带兵去追,分派一万骑兵,在韩飞豹后边黏着,看看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孛儿帖赤那领命,分派手下人去追。
李叱此时担心的不是仗怎么打,而是再追下去,仗就没法打了。
因为他们轻装简行的追过来,所带的粮草物资不多。
再追,就可能陷入无粮的境地。
李叱此时也已经明白过来,韩飞豹这次的不同寻常,一定是身边有高人指点。
这个人,大概就是杨竞所说的那个姓元的谋士了,可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此人的思维极为跳跃,天马行空一样,这和李叱以前遇到的对手,都不相同。
又两天后,前边的骑兵送回来消息,雍州军还在一路往东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叱不得不分派人马出去,往各地调运粮草和援兵过来。
“如果我们继续追,就必须调动豫州的兵马了。”
庄无敌道:“以咱们的兵力,堵截不住那么多敌人。”
李叱听到这句话,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
“他......大概就是在等着咱们调动豫州兵马。”
李叱看向北边。
那支提前渡江北上的队伍,杨竞说,是要直接往西北逃走,带着物资回雍州。
韩飞豹要打的不是冀州,而是豫州,杨竞也被骗了,那支队伍根本就没带着钱粮物资。
如果李叱调动豫州兵马围堵韩飞豹,那么那支几万人的雍州军,就会趁虚而入攻打豫州。
想到这,李叱忍不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这个姓元的人,用兵奇诡,是个很难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