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桦擦了擦泪痕:“可是万一他没回来呢?万一他在昆州……我总免不了想到最坏的事情,福安,他说,若是去西川,便不会超过半个月,可是我不晓得昆州那种地方,他要去多久。”
“是啊,不过将军他战功赫赫,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会保佑他。”
乔桦紧握着那些书稿,枯黄的纸张在她的手掌中几乎要像骨头一样脆生生裂开来,她思索良久,双眼终于有了正常的神色,道:“我是不是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福安看了看四周,问:“小姐此话何意?”
“他不是禁军么?宫里总有皇子跟他打交道吧,我既然在宫中,为何不自己多做尝试。如今陆司设也很看好我,若是我有机会能亲自给各宫娘娘送东西过去,那便算是一个好机会了。”
“只是那样的话,小姐,咱们就很难逃出宫去见司空峻大人了。”
“我现在只想查清爹娘和兄长遇害的真相……我,我是不是要愧对他了。”乔桦叹息着说。
两人谈论许久,日色渐渐黯淡,风也比之前冷了许多,乔桦赶紧拿来了两件单衣,给了福安一件,两人各自披上,听着风声穿过永巷,刮过树林,哗哗作响。
乔桦听着风声,思索片刻,又道:“或许可以冒险试一试,斐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我么,若是她知道了我的把柄,一定会不顾一切将这些消息透露出去,到时候也就能引出罪魁祸首了。”
福安神色微动,惴惴道:“那便听你的,贸然一试吧。”
终于,日落西山,最后一丝余晖即将褪尽,陆松婉叫了司设房的宫女们赶紧用晚饭,吃完了也好早些休息,明天还得继续干活。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乔桦的期望在进行,福安故意将书稿的秘密胡乱编造了一番,装作无意间透露给斐翠,斐翠自然以为乔桦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也不清楚那些书稿究竟有什么来头,于是随便带着自己的疑问,到处跟人讲去了。
福安给乔桦讲完这些事,乔桦也觉得好笑,对斐翠议论一番,两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小姐,您不知道,她当时可激动了。我在想,假设我当时跟她说您手上有几百年前的手稿,她说不定也会信呢。”
“哈哈哈,”乔桦掩口笑道:“那她也太不动脑子了,你是怎么让她帮忙传消息的?”
福安嘴角上扬,道:“这还不简单么,我随便找个角落,假装在跟人讲悄悄话,我知道她在偷听,我就对着空气讲,你手中的书稿是不得了的证据,至于是什么证据,我还没编好呢,但是想必不用我编,她自己听了就会到处传了。”
乔桦剥了一个鸡蛋递给福安:“好了,等这几天事情先传开了再说吧,反正那些书稿我已经转移了地方了,绝对无人知道,就连采沁也不晓得。”
“嗯,啧啧,那……那就好。”
“别说话,当心噎着你呵!”
其实乔桦和福安说得很对,宫中闲来无事,任何事情都会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斐翠是司设房使唤了好几年的宫女了,人脉自然也是有的,书稿的事情传来传去,已经传得面目全非了,好在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除了偶尔有人说起一两句以外,根本无人多谈论几句,因为除了皇后,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自然,皇后也听说了此事,正和珍兰闲聊。
珍兰倒是有些担心,问道:“娘娘,您真的不打算管么?”
皇后不屑一顾的样子,道:“本宫若是派人去刺杀她,万一事情暴露怎么办?司设房终究是宫中要地,不是随手就能派个刺客进去的。罢了罢了,区区一个宫女而已,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力气么?”
“可是,她上次还为难汪公公呢,那个宫女还帮着德妃娘娘……”
“好了,本宫是皇后,不是德妃,这种事情只有德妃才会计较。再说了,一些残留的书稿而已,纵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背后的真实缘由。”
如此,珍兰才放心,笑道:“午后的时候虔王殿下还不放心呢,娘娘您这么一说,奴婢也就放心多了。”
“怎么还让他知道了?”皇后随口问道。
“是呢,毕竟如今虔王殿下是您的养子嘛。”珍兰说完,便取下了皇后的耳坠,那斐翠制成的坠子在宫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就连上头的凤凰纹饰也栩栩如生。
“虔王派了个宫女去司设房。”
“派去干嘛?”
珍兰低低作答:“虔王说,要先派个自己的人去盯着那个叫乔桦的宫女。”
皇后皱眉:“胡来!算了算了,不管他了,先就寝吧。”
夜更深了,暖风一吹,便让清宁宫的灯火摇曳不定,几近熄灭,其实熄灭了也好,至少能盖住宫中女子脸上的愁容,一屋子的漆黑,也才能真正让人的心安定下来。然而宫灯终究没有被吹灭,外头的风还是吹得窗户纸一阵阵响动,更让人心烦意乱。
德妃亦是被今晚的风声吵得睡不着觉,唤来琅夏伺候着。
“娘娘可是嫌太吵了?”琅夏悉心问道。
德妃眼中却似有盈盈泪意,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夜色,于心不忍,道:“本宫,本宫的女儿,是不是她的魂魄回来了?”
琅夏脸上微微失色,连忙安慰道:“娘娘,是您最近休息得有些不太好呢。”
“不……琅夏,还有两个月就是中元节,只有两个月了,或许本宫真的可以感受到她回来,本宫还能感受到她睡在本宫身边,她还那样小。”
说着,德妃的声音便愈发哽咽,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却百般勘不破,外头的夜色仍像泼墨一样,重重兜头扑来。
琅夏不晓得如何安慰,只得一遍遍轻轻拍打着德妃的后背,让她舒心些。
德妃双目几近渗出血来,咬紧牙关,道:“琅夏,你最近听说了那个叫乔桦的宫女么?书稿的事情,说那上头有污蔑圣上清誉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