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走后,乔桦便回了小厨房,将弄乱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皇帝又和高琛原路返回,在路上的时候,皇帝叮嘱高琛道:“上次的事情,朕想让你秘密派人前去查探真相究竟为何。”
高琛跟在后头,听得皇帝这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上次的事情?还请陛下明示,奴才并不晓得陛下所指为何。”
皇帝头也不回道:“就是山贼的事情,过去两个多月了,朕还从来没有彻查过,班承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万一他隐瞒了什么真相也未可知啊。”
路上的寒风夹着一丝白梅的味道,洋溢在皇帝的鼻端。高琛闻言答了是,又道:“奴才一定下去办好此事,陛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最近司空峻将军那边的局面吧。”
皇帝“嗯”了一声:“是啊,上次乔才人右腿受了伤,朕虽然心疼她,却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毕竟朕是一国之君,还是要事事为大唐考虑,此番司空峻的战事的确非同小事,只是德王他建议朕不要轻易派援军过去,这……倒是令朕突然拿不定主意。”
高琛摇摇头,“陛下当初也是驰骋沙场的人,一定能自己拿定主意,何苦要去问德王殿下呢?这问的人多了,决策者反而不好下决心了。”
“德王,德王……”皇帝念念有词,像是思索着一件极为要紧的事。不知不觉,两人便从长安殿走到了养居殿的汉白玉阶下方,高处的养居殿在太阳的映照下宏伟壮观,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慑人气势。
皇帝复又坐到龙椅上,开始翻看台子上成堆成堆的奏疏。养居殿的殿身由圆柱形廊柱支撑起来,外面的雕龙石柱下有雨天排水的螭首,顶盖黑青色的瓦镶了绿剪边。两柱间还用了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增加了殿宇无穷的帝王气魄。
五天后正好是十月的最后一日,高琛前来禀报,说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头绪。
这五天之内,皇帝的确按照乔桦所说,在城南郊外选了一块良田,准备明年夏季的时候,改种棉花。
此时,皇帝方才从皇后的清宁宫出来,便片刻也不耽误,和高琛一起回了麟德殿。高琛连忙倒了热茶,又将炭火炉点上。
皇帝擦了擦额上的薄汗,道:“你是说,之前朕让你查的山贼之事,已经有了些蛛丝马迹了?”
“是,陛下,奴才托人查到,实际上城南的那些山贼,的确曾经和虔王殿下有所往来。只不过……只不过自从两个月前,这往来的联系就断了。”
皇帝双眉紧蹙,“两个月前?那不正好是中秋节的时候么?当时司空峻还抓了一批山贼进宫,并且第二天再大理寺的时候,还被人暗杀掉了一名劫匪,以至于又死无对证,当时朕已经有些怀疑虔王了,可后来又冒出个班承炜。”
高琛抿了抿嘴,俯首躬腰道:“其实奴才觉得,此事有可能的的确确和虔王殿下无关呢?毕竟虔王去年纳到了皇后娘娘名下,兴许有人要故意陷害他也未可知。”
皇帝点点头:“各有各的理吧,总之,大理寺那边要查,你也派人好好去查一查虔王,顺带连岑顺也要查清楚,毕竟是虔王身边的人。”
“是,”高琛拱手行了礼,退至一边:“奴才替陛下研墨吧。”
入夜后,大明宫中的宫灯一盏盏被点亮,在幽暗的夜幕下,宛如一团团鬼火,宫女和值班侍卫走动的声音一声近一声远,传遍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天上又开始飘雪了,好不容易晴了五日,又彻底陷入了冬日的严寒,雪花仿佛也在与这冗长的夜相争,要比一比谁更能令人厌烦。
今夜又是乔桦侍寝,乔桦的腿伤过了这半个月,也好得快差不多了,只是皇帝担心,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总是让乔桦少些走动。还好赵太医说乔桦并未伤到筋骨,皇帝这才放心了些。
每每到了乔桦侍寝的夜里,德妃总是难以入睡,坐在贵妃榻前,闲散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倒也说不上嫉妒乔桦侍寝,却也不能说毫无芥蒂。
琅夏点了沉水香放在一边,德妃却让她换成了安神香,道:“虽然坐在这里毫无睡意,但闻着安神香的味道,总是要好受些的。”
琅夏噘嘴:“乔才人有什么得意的,不就是仗着自己受了伤,才处处和您争宠的么?”
德妃摇摇头:“这倒不是,你没看出来,从中秋晚宴那次,陛下就欣赏她的美色么?当真是个狐媚子,亏皇后竟然还把乔桦引荐给陛下当嫔妃,皇后真是疯了,明明乔才人在中元节那晚才针对过虔王,皇后竟然还敢让乔才人当上嫔妃。”
琅夏也是颇对皇后不满,道:“虔王殿下毕竟只是皇后的养子而已,到底是获得陛下欢心更重要。自从乔才人寝室之后,陛下往皇后宫里跑的次数也多了,看来陛下的确喜欢皇后这次把乔才人引荐给自己呢。”
听得琅夏如是说,德妃不紧不慢地拿了瓣苹果放入口中,道:“其实本宫也不用太过担心,乔才人即便要对付,也是先对付虔王,毕竟采沁的人命还在那儿,从前在司设房的时候,乔才人和采沁也交情甚好哩。”
琅夏点点头:“是呀,咱们有没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放心好了,娘娘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是什么也不怕的。”
“好了,本宫今晚心情尚佳,服侍本宫就寝吧。”
琅夏十分高兴,忙答了“是”。
月色如水,倾注在长街的宫墙边,宫殿和稀稀疏疏的枝丫的影子像是墨色的刺绣。
德王这边,正在与刘季述商议这几天司空峻的战事。德王李裕是皇后所生,又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子,地位尊贵无比。
刘季述凑近了压着嗓音道:“德王殿下,您是否知道上个月刚成为陛下嫔妃的乔才人?”
德王点点头:“这个本王自然知道,毕竟这宫里从来不缺鲤鱼跃龙门的人,有什么稀奇的么?”
刘季述颔首道:“您不担心么,乔才人当初可是针对过千万殿下的。”
德王摇摇头:“本王问心无愧,才不像虔王那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话说,司空峻那边,咱们是不是得来个长远的计划了?”
刘季述点点头:“奴才虽说是个宦官,但至少也身为禁军中尉,这点儿小事,还是不难办到的……”
德王双眼如狼顾鸢视,“好,细水长流,咱们慢慢谋划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