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晶儿把坐胎药说得如此神奇,琅夏的神色才放松了些,问道:“你的意思是,德妃娘娘若是在侍寝之后服用这药,便能有幸再为陛下添一位皇子或公主?”
晶儿点点头:“德妃娘娘福泽深厚,自然是能多添一位皇子了。”
琅夏笑了笑,拉了晶儿行至一边,低声道:“只是这坐胎药的配方,要如何才能取得?太医院可有此良方?”
闻言,晶儿有些失落地摇摇头,“这既然是有助于有孕的秘方,乔婕妤自然是偷偷藏着了,我也不知道。今天也是听人说起,才知道乔婕妤一直在偷偷喝这种药。”
“真的是坐胎药么?”琅夏有些不信,道:“万一娘娘喝了之后身子不适怎么办?这药有没有经过太医院检查?”
晶儿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见:“这药既然是乔婕妤偷偷喝的,想必谁也不知道。应该是长安殿哪个宫女太监说漏了嘴,今日我才知道的。琅夏姐姐,你若不信,可以派人随时注意着乔婕妤。”
琅夏思索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晶儿一小袋银子,道:“喏,赏你的。若是德妃娘娘得了坐胎药的良方,必定还有重赏。”
晶儿眉宇间皆是喜色,伸了手捧着退下,道:“谢谢琅夏姐姐。”
纷飞的雪花如柳絮般跌落,簌簌作响,落在地上的雪即刻融入地面厚厚的积雪里。晶儿匆匆行于宫巷之中,脚上的鞋底一路上踏碎了脚印大小的冰雪,朝含凉殿回去。行走的匆忙脚步打得碎宫巷的安静无声,却打不碎宫巷里的寂寞。
乔桦刚从苏婕妤宫里一路慢步走回了长安殿,亦觉得浑身被严冬的寒气浸透。双蝶和斐翠连忙点燃了炭火,给乔桦取暖使使。斐翠又将乔桦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举到殿外,抖落上头的积雪去了。
坐在贵妃榻上,乔桦嘴里呼出一口白气:“双蝶,你说,想要稳固陛下的宠爱,便一定要有孩子么?”
双蝶似是略加思索,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自古以来,得宠容易固宠难。若是有了孩子,便能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这样互相也有了依靠。”
乔桦双目中的神色渐渐淡然了下来,“今儿一早,我跟苏婕妤聊了这么久,我便又想起了贤妃娘娘,虽然我与她连一面之缘也没有。但我总感觉,能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双蝶眼眶泛红,“奴婢虽是贤妃娘娘贴身宫女,但娘娘有什么事情却总是少让奴婢知道,总担心奴婢知道得越多,给自己招来的风险会越大。贤妃娘娘如此为旁人着想,最后却落得此斯下场,不得不让人感叹时运不济。”
乔桦半卧在贵妃榻上,自早上陪皇帝用了早膳,她便前往了苏婕妤的含凉殿,眼下已经逼近午膳时刻,她连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
“双蝶,替我到一杯茶吧。”乔桦无力道。
双蝶挑了西湖龙井,正要沏茶,乔桦却伸手拦住,道:“还是先把民间的劣等茶叶泡完再说吧。”
双蝶有些心疼,闷闷不乐道:“小主,您何苦这样委屈自己,今日一整个早上这么累,喝些西湖龙井驱驱寒不好么?”
乔桦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左右我只不过是有些口渴,喝那些上等的好茶做什么。罢了罢了,你去倒些白开水过来,让我润润喉便好了,多谢你。”
闻言,双蝶亦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退下。
不过须臾,双蝶便将白水端了过来,“小主您仔细些,这水烫得很。”
乔桦轻轻吹了吹,碗里的轻烟袅袅升腾,温度的确很烫。乔桦将碗放在贵妃榻的小桌上,看着双蝶,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说到有了孩子,母凭子贵是不是?”
双蝶颔首,“还说了贤妃娘娘。”
“哦,是了,”乔桦低头道:“贤妃娘娘的事情,总让我觉得,有了孩子之后,需要防范的事情也更多了些。”
红罗炭轻轻一声爆响,一两粒炭火星子便从炭火炉里溅了出来,样子倒是可爱极了,又颇有些喜庆的意味儿。
双蝶看着炭火出神,答道:“小主,其实奴婢很高兴您能想通,奴婢一直以为您对司空峻将军念念不忘,不想和陛下有孩子呢。”
闻言乔桦心底一惊,这正是自己内心的想法。幸好,幸好双蝶不知道自己喝的哪里是什么坐胎药,分明是避子药。
乔桦淡然一笑,端起一边凉着的热水饮了一口,道:“想通与想不通也就转念间的事,但我心情到底有些郁郁。”
双蝶看着乔桦,眼里有几分喜色,道:“小主你真是事事上心,从前在司设房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累过呢。”
“从前是身子累,如今是心累,都一样。”乔桦不紧不慢地说着。
长窗外面,重重华殿皆显现出原来的面貌,大雪渐渐停了下来。这雪总是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宛如人的一生起起落落。
“来用午膳了,婕妤。”斐翠的声音清脆宏亮。
“来了。”
午膳按照乔桦的吩咐,简单做了几样小盘吃食便算完事。乔桦素来胃口不好,最近又无甚心情,想到民间粮食收成颇少,便更是不愿浪费,每每叫小厨房随意做了青菜便了事。
用完午膳,太监和宫女们进来将盘子撤走。乔桦望着逐渐放晴的天气,心情似乎也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双蝶和斐翠扶着乔桦坐去了案几前面坐下,这是乔桦练习书法的地方。斐翠低低道:“小主,您和双蝶坐在这儿歇息,我和孙广去扫院子里的积雪。瞧,外头雪暂时停了呢。”
“是啊,不知不觉就停了,你去吧。”乔桦笑道。
静坐片刻,乔桦看着外头的日色渐渐黯淡,神色也跟着有了些阴郁。乔桦起身,望着长窗外的崭新天地,朝双蝶道:“扶我出去走走吧。”
双蝶上前,“小主想去何处?”
“去大明宫最高的地方,”乔桦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着:“扶我去城墙上走走吧。大明宫的城墙足足有十米宽,我却从来没有上去走过,想来上头的风景一定不错。”
望着东边的天色,双蝶扶着乔桦出了殿门。外头的积雪被黯淡的日光照得朦朦胧胧,似真似假。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远向宫巷遥远的转角处,远到雾中的城墙下面看不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