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王一听,连忙反驳道:“胡说,你们,你们今日,为何全都要害死本王?!”
虞涛继续说道:“大理寺还查清了一事,两年前,姜成曾在后宫巡逻,险些被一黑衣人刺杀,幸得遂王殿下相救,才免于一难。大理寺已经查明,那黑衣人正是虔王的心腹太监岑顺。”
大理寺刑部中堂亦开口道:“回禀陛下,去年中秋,人质被暗箭射杀一事,也是岑顺所为。微臣能查清此事,还多亏了遂王殿下和乔婕妤。”
皇帝疑道:“遂王和乔婕妤?”
“正是两位。去年中秋晚宴,乔婕妤领舞的时候,险些被明蕊绊倒,将手中的物品不慎扔向了虔王,岑顺一时显露武功,替虔王殿下挡过了一难。遂王殿下和黑衣人交过手,正是那时才觉得岑顺的武功和那黑衣人很相似。微臣顺着此事查下去,果然查到了岑顺头上。”
虔王已经不再反驳,只两眼空洞地抬头望着皇帝。
皇帝脸色发红,却也忍住一言不发。殿内安静极了,似乎连一根银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晰入耳。
赫连战亦拜倒,禀道:“陛下,昨晚陛下封锁宫内消息一夜,伪造的军印也已经搜了出来,请陛下过目。”
虔王简直不敢相信,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这枚自己辛辛苦苦伪造出来的军印,仿佛在看一件能将自己灵魂从体内吸出的邪物一般,眼神中充满了害怕与恐惧。
皇帝重重地将那军印砸下,养居殿内顿时如雷鸣一般,一声巨响,大有山崩地裂之势,宣泄着无尽的天子之怒。
虔王立马膝行上前,抱着皇帝的右足:“父皇!父皇你听儿臣解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联手陷……”
皇帝一脚将虔王踢开,那一脚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虔王踢到了四分五裂的军印旁边,殿中除了虔王咝咝吸气的声音,再无半点儿嘈杂。
皇帝似乎仍要说什么,却终究欲言又止。
一切尘埃落定。
望着远处几近晕厥的虔王,皇帝长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甩了甩袖口,走出了养居殿,那身影像极了一个无助的老人,乔桦从没见过皇帝尚且年轻气盛的背影如此疲惫过。
虔王悲怆地瘫坐在养居殿中,周围皆是摔得粉碎的军印碎块。
良久,虔王狠狠望着遂王,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道:“是你!一切都是你!没错,我的确是要陷害司空峻造反,但我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是你偷偷让人改了我的计划!”
遂王轻蔑地看着虔王,道:“是,那又如何?反正你都是要陷害司空峻的,我改不改你的计划又怎样呢?顺水推舟罢了。”
虔王双眼几乎渗出血来,恶狠狠道:“我根本没有让我的军队埋伏在长安城南郊,如果按照原计划进行,孙德昭那一队早就被我们剿灭,到时候只要我嘴上说是司空峻造反,那司空峻就算没造反,也会被安上造反的罪名!”
“可惜了,”遂王叹道:“可惜咱们将计就计,让你的恶行通过另一种方法败露,也算是防止你越陷越深啊。”
乔桦淡淡道了声“无可救药”,便转身携了双蝶离去,再不多看虔王一眼。
虔王再不反驳,只淡淡望着地面出神……
“咱们走吧。”遂王朝几人说道。
如此,空旷的养居殿,只剩下了虔王一人和周围的军印碎块,那些碎块仿佛战场上的死士,散成一地,正如此刻计划败露的虔王一样,几欲四分五裂。
天空已经透亮,大明宫的一切皆笼罩在普天日辉之下,没有半点黑暗再能躲藏。
这天一大早的变故,早已传遍了宫中。
虔王的瞬间败落,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位皇后膝下的养子,竟落得如此下场。众人口中谈论的事情从前年除夕一直说到去年棣王重病回宫的风波,也都感叹虔王实在是咎由自取。
中午的时候,德妃心情尚好,坐在回廊下,独自赏花。
琅夏替德妃揉着双腿,笑道:“娘娘,您看呐,皇后的养子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呵!”
望着满院春色,德妃脸上亦笑靥生香,道:“说起来,乔婕妤真的很厉害,从去年的中元节一案就开始和虔王交手了,如今竟然让她赢了。”
听德妃这么说,琅夏的脸色顿时变了变,道:“娘娘,那您还不赶紧除掉乔婕妤,万一以后她……”
“她又没办法和本宫作对。细细算来,本宫做过什么坏事么?可有什么把柄么?”德妃神色一阵得意,玩弄着手上刚摘下的一枝新柳条。
“啧……不过说来也奇怪,”德妃又疑道:“你说,乔婕妤究竟是和本宫有仇,还是和皇后有仇?”
琅夏怔了怔,笑道:“这奴婢怎么知道呢,不过细细想来,无论如何,好像都是皇后娘娘有祸,想必乔婕妤是和皇后过不去吧?”
德妃神情更是疑云满脸,“可是,乔婕妤去年九月被封为才人,可是皇后娘娘亲口提出的建议,乔婕妤还不感恩么?”
闻言,琅夏看着远处高高的宫墙,宛如屏障一般,将辽阔的天宇围成四四方方的天地。琅夏念道:“恐怕成为陛下的嫔妃并不是人人的意愿呢?”
德妃思索片刻,道:“也对,或许乔桦并不奢望成为嫔妃,也许她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呢,真是笑话……皇后竟然还以为自己当初把乔桦捧到陛下身边是多么明智之举呢。”
两人闲话两三语,时间也快到了傍晚。远处的天空渐渐染上淡淡的墨色,朝大明宫泼天洒下。几声喜鹊的婉转悠啼在大明宫上空偶尔回响,如同春日的悦耳乐曲。
晚上,虔王大闹养居殿,在殿中大砸大闹,满口“君君臣臣”和“父子之情”,闹得整个殿宇乌烟瘴气,皇帝却连虔王一面也不见。
高琛颇为为难,劝道:“殿下,殿下,陛下还没发话呢,您这又是何苦……”
正说着话,皇帝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皇帝背后,是漫无边际的天空。
虔王狼狈地膝行至皇帝足下,不停地磕头,皇帝却是面无表情,只远远望着高琛,一言不发。
良久,高琛才行至虔王身侧,派了两个小太监将其制服住。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却又掷地有声:“你简直不配为朕的儿子!”
虔王摇摇头,两眼无神,疯了似的作势欲朝皇帝扑去,“父皇,父皇!儿子知错了,都是他们害我,都是他们害我……你以为五弟很老实吗,你以为姜成……”
“拖下去禁足,朕不想再听见他说半句话。”皇帝下了令,转身便走。
高琛怔住片刻,还是喊道:“带下去——”
言毕,两名小太监便给虔王戴上了镣铐,几近是拖着,将虔王拉下了汉白玉阶。
一切已成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