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突然遇到刘季述的手下王彦范,太子的神色自然流露出几分怀疑,但王彦范语气紧迫,不容他再思考半分。
想了想,太子还是答应了下来,独自跟在王彦范后头,朝黑夜中的蓬莱阁走去。
一路上,寒风肆意地在长街中穿行而过,太子不由得浑身汗毛竖起,跟在王彦范身后,一步快一步慢地走着。
大明宫在深夜里似乎变开阔了许多,平时白天很快便能找到的蓬莱阁,在此时此刻却是七拐八拐走了许久,方才看到里头亮着的灯烛亮光。
见状,太子松了一口气,便继续朝蓬莱阁中踏了进去。
突然,刘季述从阁门走了出来,一声令下“抓住太子”,周围便顿时响起了一阵刀枪盔甲的碰撞声!
太子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羽林军每个人皆手持长刀,头戴盔帽,胸前的银甲在月光下如河流中的流水一般,闪着星星点点的白光。
良久,良久,空气像凝固了一般,羽林军的人就这样将太子团团围住。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此刻手无寸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刘季述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刘季述,你——”
刘季述打断太子说话,笑道:“太子殿下,奴才服侍您多年,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奴才不会杀您。今日委屈殿下了,只得先扣留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太子哑口无言,缓了缓神,道:“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奴才这是在帮您啊,”刘季述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先委屈一会儿吧。”说完,刘季述便朝所有羽林军下了令:“即刻将太子押上马车,送往紫廷院!”
齐答:“是!”
于是,太子只好老老实实被戴上了枷锁,押往马车上。马车发出“碌碌”的声响,朝宫巷另一头无尽的黑暗中驶去。
刘季述满意地抹了抹额头,脸上的笑容藏着无尽的凶险,道:“好了,你们剩下的人,都上去吧,陛下还在楼上呢,一定要扣留住皇帝,别让他跑了!”
下完命令,羽林侍卫便齐刷刷地上了楼,蓬莱阁外也有数百名侍卫将整个楼阁团团围住。
夜色如幕,将大明宫笼罩得严严实实,重重宫殿看上起皆像巨兽的剪影,一些人有时又何尝不是人魔难分?
第二天,宫中大乱。
皇后闻得人前来报信:“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被押往了紫廷院,陛下人如今不知道在何处!”
一大早就被搅得丝毫不得安宁,皇后惊讶得手上的步摇也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扣人心弦的响动。
皇后惊问:“你们,你们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陛下?”
话音未落,清宁宫正殿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个穿着宫装的身影,皇后厉眼看去,来者正是乔桦。
“皇后娘娘,”乔桦还未请安,便急不可耐地跪下求道:“嫔妾不管从前娘娘和嫔妾有多少深仇大恨,嫔妾只知道现在太子殿下被劫持,人已经紫廷院。请皇后娘娘前往紫廷院一趟。”
皇后有些动摇,呼吸一声快过一声。
乔桦有些焦急地摇摇头,“娘娘,此事不能再犹豫了,难道娘娘想看到刘季述等宦官执掌大唐江山吗?!”
皇后厉眼看向乔桦,声音也是空洞的,问道:“你,你说什么?他们难道想要害死太子不成?”
“这谁能说得准,”乔桦目光焦急,“但紫廷院隔大明宫二十里远,现在太子在他们手上,一切不得而知啊皇后娘娘!”
清宁宫中也是一片混乱,皇后焦头烂额,一时拿不定主意,平时的沉稳气度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突然,德妃携清芸、陈充媛和杨婕妤也赶到了清宁宫。
皇后见后宫嫔妃皆在此到齐,神情难免露了一丝不安,朝众人道:“你们都知道陛下的事情了么?”
杨婕妤一向胆小,此刻更是浑身发抖,若不是陈充媛好心扶着她,她必然会摔倒。陈充媛答道:“皇后娘娘,陛下,陛下已经被老司机那一帮宦官劫持了。”
皇后虽说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神色还是免不了一惊。距离皇帝处死何钧也才只过去了两天,她心中还是有点怨他的,但此时此刻,这些都抛在脑后了,从皇后的神色来看,她一定心中担心的全是皇帝的安危。
皇后长舒了口气,沉着下来,道:“你们,随本宫一同出去,刘季述他们此刻应该在麟德殿,或许正等着本宫呢。”
说罢,众嫔妃便跟在皇后身后,一齐朝麟德殿赶去。人人皆快步如飞,失了女子平时的纤纤碎步,然而却都无人在意,皆硬着头皮朝前走去,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自己。
到了麟德殿外,只见刘季述将皇帝押在木车上,木车便停在汉白玉阶下。羽林侍卫列队两旁,全都变成了刘季述的傀儡。
德妃行至皇后身前,逼问道:“陛下就在前面。”
乔桦拦道:“现在羽林侍卫已经是刘季述的人,德妃娘娘万万不可以身试险。人人都想救陛下,但是咱们不能这样硬闯。”
形势紧急,德妃也只好摇了摇嘴唇,退到皇后身后来。
皇后想了想,朝身后的嫔妃道:“本宫一个人过去,你们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便可,不要捣乱。”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屈膝行了礼:“是,娘娘。”
皇后缓了缓呼吸的节奏,终于迈出一步,朝麟德殿下方走去。皇帝见皇后来了,连忙让皇后不要参与此事,皇后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目光坚定地朝前走着,每走一步,刘季述脸上的笑意便更凶险一分。
皇帝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羽林侍卫队列两旁,随着皇后的步履,逐渐朝皇后逼去,断了皇后的退路。
行至麟德殿的石阶下方,皇后仰头一望,高高的麟德殿像铁青着脸的高山一般,险峻得难以攀登,脚下仿佛绑了千斤重石,再难迈足。
然而羽林侍卫在后面持刀逼着,皇后不得不再往石阶上走去,一直,一直,走到了麟德殿的殿门前,往下俯瞰着一片混乱的众人。
侍卫将关押皇帝的木车拖到众人的最前面,然后退了回去,和刘季述站在一起。
刘季述双手一挥,持剑跪下,羽林军见状,也齐刷刷地跪下,满宫回荡着盔甲的碰撞声和衣袖的抖动声,如秋雨一般,震耳欲聋。
所有人跪下后,刘季述仰望着麟德殿石阶上的皇后,大声道:“微臣想请陛下传位于太子殿下,当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