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说道:“我想起你妈是谁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老头儿跑了过来,直拍大腿:“我说小薇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我跟你说的你不信,你非要相信别人的风言风语!”
这人打扮,像是这里的管家——对了,齐家小辈说过,郝秋薇是管家带大的。
郝秋薇看着管家,咬了咬牙:“可他们说——他就是我爹,如果我不是私生女,干嘛要把我收养在这里?”
“那是因为……”管家直跺脚:“你妈本来不让我说的,可现在,你都干出这种糊涂事儿,我也只能对不起你妈了——你上这里来,是你妈跪着求齐老爷子的!”
郝秋薇愣了一下。
原来,郝秋薇他妈,以前就是在齐家干活的。
不过郝秋薇她妈也挺惨,被人骗了——那人是个卖早点的,说是家里没老婆,年底就娶她进门,可一听她怀孕,卖早点的就再也没有出过摊。
郝秋薇他妈肚子大了,走投无路,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风气这么开放,这种事儿得让人把脊梁骨给戳透了。
她想跳河,可是,这孩子是一条命。
正这个时候,齐老爷子刚从外头回来——她就想起来了,齐老爷子素来风流,对女人总是网开一面的。
于是她就求齐老爷子,能不能给孩子一条活路。
“孩子无过。”
跟她想的没差错,齐老爷子真的答应了。
她妈高兴的不得了,齐家的人一看齐老爷子容忍了手底下在齐家生养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都开始猜测了起来:“这别,又是齐老爷子的私生子吧?”
有嫉妒的,有单纯道德炎症,就是看不上这种“浪女人”的,郝秋薇他妈的日子当然不好过。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他妈反正没活长,临死把孩子交给管家了。
可以说打郝秋薇记事儿起,好些人就笑话她,说她小姐身子丫鬟命,她一开始不明白,后来好歹是懂了。
懂了,能不恨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养尊处优,自己为了活下去,只能伺候他们。
她也不甘心,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她一直没离开齐家上别处讨生活,她就是盼着,也许有一天,那高高在上的齐家家主,会叫她一声闺女。
可她到底没等来那一天,等来的,只是没完没了的欺凌。
还有——齐金麟的诱骗。
郝秋薇知道了这一切,张大了嘴,看着齐老爷子:“你……”
齐老爷子一笑:“闺女——要是有这个缘分倒是好,可我这辈子,就一个闺女。”
程星河他妈。
郝秋薇转脸去找齐金麟,可已经找不到了,她团团在地上打转,她不想相信,可她不得不信。
“我错了?我错了?”
没人能回答她。
那几个笑脸人早就熬不住了:“齐先生,你答应过……”
齐老爷子再次摆手:“都等了二十多年了,还在意多等这一会儿的?”
可那几个笑脸人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我,显然已经决定要尽快离开这里了,其中几个笑脸人忽然对着齐老爷子就伸出了手:“涅盘圈交出来,有人等着我们呢!”
可“啪”的一声,一道狗血红绳从齐老爷子身后弹出,那几个笑脸人刚吃完亏,瞬间往后一退。
程狗。
他们表情阴沉了下来:“你们什么意思?”
“别的我不懂。”程星河表情凛然:“我这个孝子贤孙在——谁也别想动老头儿一下。”
齐家那些小辈顿时一愣,笑脸人盯着齐老爷子:“这么说,你要赖账。”
齐老爷子还没答话,程星河梗着脖子说道:“东西没满二十年就没了——当初约的不是二十年吗?时间不够,怎么给租金?”
齐老爷子一下就乐了。
我忽然也想笑,谁敢说他们不是血脉至亲?光是这个无赖劲儿,就跟复制粘贴的一样。
那就一个笑脸人大怒,其中一个,对着程星河就过去了。
程星河抬手挡住,当然了——他的身手不够,按理说,直接就会被甩开。
可他偏偏就用了一个巧劲儿,身体斜勾过去,一只手奔着笑脸人的眼睛就剜。
这个法子出其不意,外带他吃过皇甫球的丹药,快的像猴。
另一个笑脸人大怒,侧边对他就踢,可程星河偏偏就是能找到空门,一脚对着那人胯下踹了过去。
笑脸人又惊又怒,翻身躲过,可程星河跟含沙射影的怪物一样,直接把自己怀拉开,“扑”的一下,数不清的白色粉末就扑出来了。
这是——人中白掺香灰!
他是真有钱了,一看就是千挑万选的上品。
那几个人身上是有神气的,被这种秽物一撞,不由自主就往后躲,竟然,有几分狼狈。
周围的人都看直了眼:“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不像是咱们大家风范……”
“什么时候了,管风范不风范,管用就行!”
“这孩子出手是个巧劲儿,嘶,难怪能给李北斗当师父!”
这句可把我给噎住了——不过,要说还价和骂人这方面,确实他是三人行之中的师父。
齐老爷子则别提多满意了,拍着手就叫好——他既不怕程星河跟他们结梁子,也不怕笑脸人伤了程星河。
可笑脸人毕竟是笑脸人,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了的,重新对着程星河就扑了过来。
齐老爷子看的津津有味,也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
我心里一紧,才要跟着掺和,忽然就听见身后呼啸一声。
数不清的行尸奔着那些笑脸人就扑过来了。
这是——哑巴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一个笑脸人手里把尸王丹给抢回来了,对着那些行尸,一声令下!
他梗着脖子:“保护我方老爷子!”
笑脸人本来就会秽物给伤了,这会儿又有行尸过来捣乱,不由更狼狈了。
齐老爷子哈哈大笑:“好!”
程星河一只手就伸到了齐老爷子面前,回头就说道:“老头儿,跟我们走。”
齐老爷子笑容一凝:“可被这些东西粘上,一辈子都甩不脱……”
“怕什么?”程星河隔着人群看向了我:“我儿子总会想出法子来的。”
你大爷。
不过,我大声说道:“他们跟我本来就有仇,不救您,也不会放过我,您要是不嫌弃——跟我们一起走!”
哑巴兰跟着答应:“我哥说得对!”
齐老爷子笑的更开怀了:‘这辈子,有这么一次,也痛快——哎,别的老头子们,你们老说我教育无方,上梁不正下梁歪,可你吗有这种后辈吗?’
那些老头子表情别扭,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有的看着自己的后背,开始恨铁不成钢,意思是你们怎么没长成人家孩子那样?
齐老爷子更得意了,可得意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下,对程星河就说道:“你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十二天阶家族,风光的已经够久了,世上没有不败的花。”
程星河一愣:“你是说……”
齐老爷子抬起头一笑:“以后真出了什么事儿,也许,是天道轮回,你们,勿喜勿悲。”
程星河也听出这话的不吉利了:“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
齐老爷子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齐鹏举。
齐鹏举已经完全没知觉了。
齐老爷子接着就把程星河的手给拉了过去:“有个东西是留给你的——万年紫花斛木下头埋着的。”
松开手,程星河手里有一把钥匙。
接着,齐老爷子说道:“以后,咱们南派,暂时先交给我外孙子处理,剩下这些姓齐的,全听他的话——他是我南派唯一的继承人。”
程星河一下愣住了:“我?”
剩下的齐家人更别提了:“凭什么,可他一个外姓人……”
“你们不配。”齐老爷子一笑:“非得我说这么明白?”
那些齐家人一下不吭声了。
那些笑脸人还要上前,而齐老爷子对他们笑了笑,打了哈欠:“我也累了,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重新坐在了扶手椅上,脸上还挂着跟遗像一样的笑容。
我耳朵顿时嗡的一声。
程星河就更别提了,一把抓住了齐老爷子的手,可齐老爷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