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燕玲快被气疯了:“都说了这不是我儿子的鞋。”
杨雯冷笑着问:“那为什么会穿在他脚上?我说过,这里有监控。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双鞋。”
虎平涛感觉这其中另有故事,问:“真的?”
不等杨雯回答,曾燕玲连忙插话:“警官您听我解释。是这样,我儿子从海洋球馆出来的时候,找不到原先穿的那双鞋。我在场外找了一大圈,那些鞋子都是有主的,最后只找到这双没人要。”
“你想想,进去玩的孩子都要脱鞋。换句话说,出来的孩子也是一人一双。谁也不可能穿一双,手上再拿着一双走出去。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就肯定说不清啊!所以在那种地方不会有人偷鞋子。”
“按我的估计,应该是有人把我儿子的鞋穿错了。”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虎平涛听了频频点头。
曾燕玲继续道:“当时我儿子光着脚,就算要找游乐园管理方讨个说法,至少也要让他把鞋子穿上才行。我估摸着那双鞋大小还行,就把鞋带解开,让我儿子先随便套着,然后让我妈先回去,给孩子带双鞋过来换上。”
“我先去了公园大门口找人,后来管事儿的小姑娘说要找经理才行。然后我们就来到这儿,你们没到之前,我妈带着鞋过来了,给孩子换上。”
说着,曾燕玲转身指着杨雯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查监控嘛,那就把录像放出来啊!看看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杨雯注视着她,冷哼了一声,讽刺地说:“好话歹话都被你说了,反正现在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本来就是我有理。”曾燕玲丝毫不管对方的态度:“这事儿说穿了是你们公园管理方的责任。如果不是你们疏忽大意,我儿子的鞋也不会丢。”
杨雯深深吸了口气,言语之间竟然有些狰狞:“那请你告诉我,既然你儿子的鞋那么贵,为什么你连一块钱都不舍得花?租个鞋柜有那么难吗?你就不担心一千多的鞋子放在外面被人踩脏了,弄破了,穿错了?”
曾燕玲脸上再次浮起怒意:“都说了钱是我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雯眼角抽搐了一下:“你自己保管不善,鞋子丢了就找我们。那是不是你孩子丢了也要找我们,另外赔你一个新的?”
曾燕玲顿时炸了:“这能一样吗?这是一回事儿吗?”
“怎么不是?”杨雯怒道:“反正都是丢东西,孩子跟鞋子有什么区别?说实话,我很怀疑你这鞋到底丢没丢。你说aj就aj?你怎么不说那是限量版,而且一千块还说少了,至少也得三十万起步的豪华限量版才行。”
曾燕玲被她怼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过了几秒钟才极其败坏张口反驳:“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杨雯眼里冒火:“就一双鞋子,要是你说个几十、一百的,我认倒霉,赔了也就赔了。可你口口声声要一千多……我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这一千多的你给我啊?”
说着,她用力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动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连虎平涛也被吓了一跳。
杨雯指着曾燕玲,大声呵斥:“我把话挑明了————这钱说什么也不会给你。你爱上哪儿闹就闹去。打一二三四五,找消协,找工商所,那是你的自由。要不要我给你法院的电话?你可以给那边递状子,看看法官怎么判?”
这些话说得非常狠,曾燕玲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心中那股火气再次冲上头顶。
“你要跟我玩狠的是吧?”她厉声喝道:“行!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把你这游乐园大门给堵了。我让你做生意……你以为我就没点儿门路吗?就你这么个破园子,想要收拾你实在太简单了。别说是工商消协,光是卫生、消防什么的,每天过来搞个检查,我就让你经营不下去。”
听到这话,杨雯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恐瞬间在脑海中萌发,进而扩散。
曾燕玲这话还真不是口头威胁。
商家最怕的就是检查。当然,不是说政府工作人员在例行检查的时候会吃拿卡要,而是现在跟以前不同,各种检查都很细致。毕竟安全工作年年都在提,甚至月月提,时时提,谁也不敢马虎大意。
儿童游乐园是租用宝象公园的场地。说实话,园区内安全隐患还是很大的。比如充气城堡,随便一点儿小火苗,瞬间就会酿成大灾。
作为公园管理方,明文规定禁止大人在园区内吸烟。可很多带着孩子进来玩的大人不自觉,烟瘾上来就背着工作人员,跑到绿化带附近偷着抽。
园区不像空港和地铁,财大气粗,买得起监控设备,在入园的时候就能查出这些人身上带着打火机。
还有就是卫生。虽然杨雯口口声声“各种游乐设施我们定期清洗并消毒”,可实际上能做到何种程度,她自己心知肚明。
所有管理人员都是外聘的,工资不高,一个月两千五,还有就是加班补贴。儿童游乐园这种地方的收入只能靠门票,收入有限,增加工资之类的事情基本不可能。因为资金有限,所以对游乐设施的维护与定期清洁,其实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用水不要钱吗?
消毒液更贵!
还有就是人工……你以为人家来上班就意味着能免费使唤?现在的这些年轻人都精着呢,该他做的事情都不一定坐,额外的工作就更不会搭理。园区面积那么大,那么多的儿童游乐设施,难道要我这个经理拖着水管,背着喷洒桶,一个人像老牛似的忙来忙去?
还是那句话,做企业的最怕检查,很多企业一检查就死。
只要曾燕玲给辖区内的相关部门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到时候街道办事处和社区的人来了,事情就真闹大了。
恰恰相反,如果是消协或者工商所,他们还不一定能管。毕竟这点儿纠纷不涉及他们的业务范围。
想到这里,杨雯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是不是?”她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曾燕玲只有半米的位置站停。杨雯个子比曾燕玲高,她低着头,如凶狠的雌兽,死死盯住对方。
“我告诉你,你要是被我这游乐园搞垮了,老娘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说着,杨雯卷起衣服袖子,露出壮实有力的胳膊:“谁没有几个朋友,把你那边的人叫出来比比啊!”
曾燕玲丝毫不惧:“你想干什么?有警察在场,你还这么嚣张?”
距离太近了,杨雯口鼻间喷出的热气,足以让曾燕玲感受到她疯狂无比的决心:“我就说一句话————你好,我好,大家好。今天这事儿孰是孰非我就不说了。你鞋子多少钱买的我不管,也不想知道这事儿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给你一百块钱,外加五张游乐园的门票,这事儿算是结了。”
“这不可能!”曾燕玲想也不想就张口叫道:“我一千多的鞋子,你才赔我一百块钱。还有,我要你的门票干什么?”
杨雯用鳄鱼凶狠的眼睛盯着她:“要不要随你……你之前在我这儿做了登记,我知道你家住哪儿。至于你孩子在哪儿上学,还有你家里的情况,我花点儿时间就能打听清楚。”
走进办公室这么久,曾燕玲第一次感到恐惧,身上也有些发冷:“你想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杨雯把双手一摊,冷冷地说:“我只是告诉你,别把人逼急了……你要是真把我逼到无路可走,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该怎么写。”
虎平涛听不下去了,他用力咳嗽了一下,严肃地说:“喂,你这话就过分了啊!就凭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可以告你恶意威胁。”
杨雯一听就急了:“警官,是她先威胁我的好不好?”
“行了!行了!你们各自退一步。”
虎平涛走上前来,抬手指了一下曾燕玲:“一个一个来,先说你吧!别张口闭口就是你孩子那双鞋值多少钱。人家也没说错啊!你们入园的时候,大门口就贴着告示:东西丢了自己负责。”
曾燕玲没想到虎平涛会这么说,顿时傻眼了:“不是……鞋子是在游乐园丢的啊!她必须负责。”
虎平涛问:“哪条法律规定丢了东西商家必须赔?既然你知道孩子的鞋贵,为什么不愿意花一块钱租个柜子?”
曾燕玲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谁有道理我就帮谁。”虎平涛坦言:“你好好想想,你和你母亲,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连双鞋子都看不住,这能怪谁?”
“我再打个比方:如果现在你走在大街上,不小心摔了,这事儿怪谁?”
“你是不是也要找路政的,让他们赔你医药费?”
曾燕玲急了:“你这警察怎么这样办事啊!你这也……”
虎平涛将其打断:“你不要急,我说了,一个一个来。”
他随即转向杨雯,态度同样严肃:“你刚才有句话很伤人。什么叫“孩子丢了是不是也要赔个孩子”?今天这事儿谁对谁错暂且不论,就你这态度……你想想,换了是你丢了东西,你心里急不急?”
杨雯很精明,她听出虎平涛话里话外都在帮着自己,连忙点点头,当场认错:“是,是,是,您说的对,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这样说。”
看她很上道,虎平涛也觉得满意:“我再问你:人家在你的游乐园丢了一双鞋,这是事实吧?”
杨雯低着头回答:“是的。”
虎平涛又问:“园区有监控吗?”
“有。”
“那调出来看看,当时孩子穿的鞋是不是aj?”
杨雯老老实实回答:“我看过了,这个还真没法辨认。我们的监控像素不高,只能看清各人长相,具体要说是什么牌子的童鞋,这就很模湖了。”
虎平涛转向曾燕玲,劝道:“我觉得这事儿到这就差不多了。一百块钱加上几张门票,可以了。”
曾燕玲压根儿不愿意接受:“一千多的鞋,她才赔我一百?”
虎平涛反手指了一下杨雯,问:“你那鞋子是她偷的吗?”
曾燕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
“既然不是,她为什么要赔你?”虎平涛语气严肃:“听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差不多就行了。你凭什么威胁人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让她的园子开不下去……说这些话合适吗?还是你觉得家里有关系,上面有人?”
“你要是觉得实在不满意,可以走司法途径,让法院来做出最终裁决。”
一番话,把曾燕玲说的哑口无言。
倒不是说虎平涛有多么强势,而是他在中间起到了很好的调和作用。曾燕玲自己也在想:为了这事儿闹到这种地步,如果继续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到底值不值得?
虎平涛很聪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提过那双童鞋的价值。
至于是不是真品aj?
至于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
至于今天这事儿到底是谁欺骗谁?
统统都不重要,也没必要一查到底。
最后,曾燕玲让步了,接受杨雯的赔偿。
……
离开公园,龙旭在车上好奇地问:“虎所长,我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儿奇怪啊!”
虎平涛笑道:“你怎么这样说呢!哪点儿奇怪了?”
龙旭满脸都是认真的表情:“我觉得那个曾燕玲似乎是个骗子。”
虎平涛看了他一眼,反问:“你有证据吗?”
龙旭被问的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但我有种感觉,她……”
虎平涛抬手做个了阻挡的动作:“她是不是骗子,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但事情已经解决,就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龙旭急了:“怎么能这样处理呢?这不是随便湖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