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醒了。
宫里诡异般地安静,宫外却沸腾了。
废太子府前集满了人,这个送两个土豆,那个捧着三只番茄来。
有个老大爷拄着拐杖,定要儿子送他来送上米酒一坛,说是要庆祝废太子重生。
府里不收,百姓们将手里的土豆、黄瓜、番茄、地瓜……一堆一堆的时蔬,放在府门前,不多时,堆得满地都是,连路都堵住了。
程春明激动得抹眼泪,长华索性推着秦腾出了门。
秦腾一身玄衣,坐在滑椅上,面色略苍白了些,精神不错。
他合掌抱拳向众人致谢,并请众人将时蔬带回,众人的心意他已领受。
众人一见秦腾身影,立刻下跪,“请爷安,夫人安。”
虽然秦腾再三言谢,诚恳地让大家把礼物带回,众人却纷纷摆手,逃得远远的挥手告别。
此时此刻,秦腾的内心也十分激动。
大庆的百姓如此可爱,怎可让他们陷入兵戎?
最后,程春暖只得吩咐手下将时蔬搬进废太子府,天大地大,唯百姓心意不可辜负。
隔天,秦腾、长华进了宫。
两人先至太极殿,长华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跪礼,秦腾坐在滑椅上行了个揖礼。
弘道帝叫起后,仔细打量眼前的两人。
秦腾,除面色略显苍白外,看着精神不错,竟是完全康复了。
长华,面若桃李,眉眼流转,端得是一副好相貌。
唉,太子无福,如此佳人,竟拱手相让。
“陛下,皇弟不才,从鬼门关回来了,定是父皇福泽相佑。”秦腾神态自若地说。
弘道帝脸色一僵,竟无言以对。
他能说什么?
趁你病要你命的事没有办成,他何止是棋差一招?
他心中有隐隐的感觉,秦腾远不如眼见的不堪。
听说,昨日百姓都去废太子府恭喜他度过难关。
真该死,都该死!
那股不安,随着秦腾的进宫,又漫了上来,将他笼得透不过气来。
他悄悄地抚住胸口,自上次朝堂争执后,他回内殿便呕了一口血,太医说他是急怒攻心,龙体有损,要养。
他如何能养?
每日看不完的折子,处置不完的事务,还要防备虎视眈眈的人,叫他如何安枕?
眼见秦腾好起来,聪慧的头脑,年轻的身体,炯炯有神的眼神。
再看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日暮西山。
一个正当壮年,才华出众,又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一个垂垂老矣,是先帝口中无能无才的无用之辈。
好在他断了腿,否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此,他不由地往秦腾的断腿看去,紧紧地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连胡徒也觉出不对,轻咳一声提醒他。
弘道帝这才回过神,收回眼光,微微一笑对着长华说,“谢氏长华,你有功!朕的皇弟能醒来,你是首功。”
长华上前一步,再次行礼,“陛下,妾不敢居功,夫君能醒来,太皇太后是首功。娘娘赐下手书的佛经后,妾日日将之置于夫君屋里,每日三柱香,定是佛光唤醒了夫君,妾不敢居功。”
弘道帝笑得更深了,“很好,有功不自居,赏。”
胡徒上前一步,取出早已备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谢氏长华,秀外慧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一品诰命,赐静娴夫人。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长华上前领旨谢恩。
“夫妻二人,合力断金,静娴夫人定要好好照顾皇弟,令他身体康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说到最后几个字,弘道帝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
秦腾和长华似毫无所觉,颔首称诺后行礼离开。
出了太极殿,两人往太皇太后的宫殿走去。
来到殿外,只见老嬷嬷一人候着。
“太皇太后有旨,腾儿、静娴夫人便于殿外叩头谢恩吧。”老嬷嬷重复着太皇太后的旨意。
两人行礼后,告退离开。
接着又去了太后的寿宁宫,却被拒之门外。
宫人说太后娘娘身体不适,递上一个木盒,里面装着只成色一般的镯子,算是给长华的赏赐。
太后没能拜见,倒省下不少时间。
长华想去坤宁宫,又不放心撇下秦腾一人,秦腾说一起去见见皇嫂,她在自己受伤后,一直十分关心,如今活了过去,也该去感谢一番。
于是,两人又顺着宫道往坤宁宫行去。
长华估算到今日进宫不会太平,果不其然,远远的宫道上,出现了贵妃娘娘的鸾驾。
窄路相逢,秦腾与长华避让到道边,让贵妃娘娘先过。
不想,车驾突然停下,贵妃娘娘慵懒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回娘娘话,是废太子和废太子妃,挡在宫道上。”宫人禀报完,突然转身面对二人,疾言厉色地说,“废太子夫妇见着贵妃娘娘为何不下跪行礼?”
贵妃像是刚刚看见两人,露出傲慢的的笑容轻慢地说,“噢,竟是废太子和废太子妃,听闻废太子醒来了?怎么,这才昏迷没几日,便失了忆,不知如何行礼了?
哦,竟是我忘了,废太子是无腿之人,如何能下跪呢?唉,看本宫这记性。”
“娘娘言重了,您也没有受伤昏迷,也不曾伤到脑部,记性不好,不过是年岁已长,记忆力不如往常罢了。”长华静静地回道。
贵妃娘娘脸色蓦地变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花信已过,自然比不得年轻女孩鲜嫩,本就时时忧心弘道帝被其他狐狸精迷了心智,这么多年严防死守,日日关注容貌姿容,最是听不得旁人说她老。
宫人已先一步发怒,“大胆妇人,如何敢在宫中出言不逊?来人,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秦腾眉心一皱,刚想开口,长华按住他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长华抬起头,神情淡定地看向贵妃娘娘,“娘娘御下之能有所欠缺啊,竟是让下人爬到了娘娘的头上,主子还未开口,下人便嗷嗷吠。”
贵妃气极,狠狠地瞪了说话的宫人一眼。
接着转过脸,看向长华。
只见她容貌无双,清丽中混着些许妖娆之色,一袭杏色的深衣,将其身姿称得玲珑有致,惹眼极了。
她心中暗恨,早知谢氏长华世上无双,今日一见犹甚过往。
长华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气定神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丝毫不慌张,更无一点点胆怯之情。
她当真是小看了眼前的女子,不过一个小小的废太子妃,竟然敢当场打她的脸?
到底是什么让她有如此的底气,竟敢与她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