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夫人只觉得当头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耳边嗡嗡直响,似有万蜂飞过。
她快被这蠢货气死了。
她没错,被王淑仪这么跪下一认错,反倒坐实了她的错处。
她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抬起一步都千难万难。
这时,周围的夫人窃窃私语起来。
“的确是王夫人错了,都将女儿除族了,还顶着外祖母的名头,强压人家女儿行礼,简直不要太过分。”
“可不是嘛,王淑仪都道歉了,她竟然还想装傻。”
“真没想到,王丞相夫人竟是这样的人。”
“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王丞相夫人:……到底是谁过分,指责丞相夫人,真的好吗?
讥讽、嘲笑、指责的语言,像潮水般涌入王丞相夫人的耳中,震得她四脚轻颤,头脑发昏。
她茫然四顾,一张张含讥带讽的笑脸,像影子一样紧紧缠绕着她。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走近长华。
“夫人,您没事吧!您指责妾时生龙活虎,道歉时摇摇欲坠,该不会是想碰瓷吧?”长华一句话猛戳对方的肺管子。
王丞相夫人藏于袖中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中,痛感传来,她顿时清醒过来。
她拼命稳住身子,失了立场,万不能再失了仪态。
她刚想开口辩驳,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噗得一声打在她的内膝处,她一个不防,双膝跪地,跌倒在长华跟前。
“夫人客气了,有错必改,果然有大家风范。”长华面带微笑说道。
王丞相夫人气得要死,她根本不是道歉,她只是来分辨自己无错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膝盖处一痛,便不自觉地跌倒在地。
她痛苦得闭上眼睛,这下子,怎么辩解都无用了。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定然都将错就错,以为她主动向谢长华道歉了。
此刻,她内心无比希望这痛苦尴尬的一幕快快结束。
她咬咬牙,强撑着起身。
可惜,在起身时,又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还是打在她的内膝处,她重心一失,啪得再次跌倒在地,丑态毕现。
“王丞相夫人这是怎么了?赶着向爷们行大礼?”
秦腾不知何时现身,眼神冷冷地看向王丞相夫人。
王丞相夫人拼命想直起身子,但那一跤跌得厉害,膝盖处疼得厉害,竟是半天起不得身。
“来人,将夫人扶起来。”
“是!”秦腾的身后出现四位人高马大的侍卫,二话不说一人拉一边,将王丞相夫人像个篮子似地提了起来。
“哦,抱歉,错了。”四人一看不对,齐齐放手,王丞相夫人又重重地跌回地上,眼冒金星,半天回不得神。
众夫人看见这一幕,吓得低头当鹌鹑。
三爷明明有内侍,却安排侍卫拉人。
这一派,还是四个。
手腕、脚踝都被侍卫碰触,若完全依礼行事,王丞相便是休了王夫人也是使得的。
哎,废太子夫妇二人真是万万得罪不起啊。
四个侍卫低头商议一下,重新走出两人,走近王丞相夫人,一人一边拉着夫的手,扶着腰身站了起来。
王丞相夫人此刻衣衫凌乱,发丝蓬松,因为膝盖上的伤无法站立,整个人倚靠在侍卫的身上。
“胡闹,这是做甚?”王丞相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在场众人一抖。
糟了,原本去狩猎的王丞相不知何故回来了。
众夫人心中一凛,看向场中的王丞相夫人的目光中满是同情与惋惜。
王丞相眼睛死死盯着侍卫环扣在夫人腰际的手,二话不说上前几步,一把推开扶住自家夫人的侍卫,将夫人塞给身后的婢女,“带夫人回去。”
便转身看向秦腾与长华,“二位辱老臣之妻,是何道理?”
“王丞相不问缘由,无礼质问,是何道理?”秦腾半步不让。
“眼见为实,老臣自己会看。”
“有些人就是视而不见。”
王丞相冷哼一声,不欲多做口舌之争。
他四下扫视,看到躲在一角瑟瑟发抖的自家婢女,“说,发生何事?”
婢女颤抖着声音,将来龙去脉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越听!王丞相的眉头皱得越紧。
蠢货!竟自作主张想给谢长华下马威。
若谢长华这般好胡弄,他岂会等到今日,当下暗自责怪夫人轻举妄动。
姜是老的辣,王丞相转身作揖致歉,“老臣失礼了,代老妻向二位致歉。”
说完就迈开大步,向夫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众夫人经此一闹,再也没有好心情,纷纷回去了。
王淑仪也起了身,眼角挂着泪,嘴角含着笑,屈膝向秦腾和长华行礼后告退。
她越走越快,步履越来越轻快,双肩微微抖动,似是仍在伤心,又似乎在开怀大笑。
王丞相追着夫人回了房。
一进门便见老妻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有三分不忍。
他当场命人去寻太医,接着叹口气,坐在夫人身边,“夫人,你太着急了。”
王丞相夫人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
她歉疚地说,“相爷,是妾身轻敌了。”
王丞相拍拍夫人肩头,“我叫了太医,这几日你便好好休养。”
王丞相夫人心头咯噔一下,相爷这是将自己禁足了?
想到今日自己的确出了大丑,只能咬牙点头忍下。
王丞相走身出了屋,他原本有事回禀陛下,没想到刚回来便瞧见自家出了这么大的丑。
废太子秦腾,你敢如此下我王家的脸面,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王丞相遥望着废太子夫妇所在的方向,眼里迸出狠毒的眼神。
观景台前人去楼空。
夫人们瑟瑟发抖地离开了,只剩下秦腾和长华站在寂寥地站着。
“娘子可害怕?”秦腾笑着问。
“害怕?”长华不解地问。
“为夫狠狠得罪了王丞相,娘子不怕?”
“怕,当然怕。”长华拍了拍胸口,笑着回答,“我怕又要忙了。”
“哈哈,”秦腾大笑起来,惊起远处树梢上的鸟儿,嗖地一声四散飞去。
“夫君故意激怒王丞相,可是已有谋划?”
“没有。”秦腾摇头,“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兴许能让他露出些马脚。”
长华深以为然,能让老狐狸露出马脚,也是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