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众人抵达慈宁宫的时候,慈宁宫里已经坐满了人了。
今日是赵太后的五十大寿,隆泰帝又是个再孝顺不过的人,以卫皇后为首的宫中一众嫔妃自然早早就过来陪着赵太后说话了,后来外命妇又先后入宫来,慈宁宫里可不就极为热闹了么。
而赵太后这个寿星,被一众内外命妇簇拥着,面上的笑容亦是不曾退却过。
季家众人这段时间正处于风头之上,自然是才一出现立即就惹来了慈宁宫里的无数视线,好在季家众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倒也都表现得极为从容。
赵太后见着季家众人,连忙让宫女给刘氏和陆氏李氏赐了座,然后又朝着季卿招了招手:“这就是季家的大姑娘了吧,上次你们入宫时哀家身子有些不爽利,倒是没能见着,现在这一见,贺大人果然是好眼光……”
这话自然是为了表示对贺章的看重故意如此说的。
毕竟,季卿和贺章的婚事是二十几年前由两位老太爷定下来的,与贺章的眼光好不好可没有任何的关系。
殿内的一众命妇小姐们自然都极会看眼色,见着赵太后如此,自然都跟着对季卿以及季家众人好一阵恭维。
若不是季家众人都经历了那十年,只怕在这么多的恭维之下,都要飘上天了。
然后,赵太后又问起了贺章与季卿的婚期。
按着惯例,未婚的姑娘被问起婚事时,当然都是要娇羞不语的,所以季卿并未回话,只低垂着头娇羞就是了,回话的是刘氏。
“回太后,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五月初十。”刘氏恭声道。
赵太后闻言点了点头:“这个日子定的好,五月初还不是太热,也不像冬天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办喜事倒也方便,不像哀家当初……”
话只说到了一半就顿住了。
赵太后与先帝大婚,就是选在了六月初六,直到现在赵太后都还记得,那一日天气极为火热,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被一路送进宫里的时候,身上的那件华丽的嫁衣都被汗浸透了。
也许……
也许那件被汗浸透的嫁衣,就是一个预兆,早就预示着她嫁给先帝并不会过上她曾经憧憬过的美好日子。
想到这里,赵太后不由有些恍惚。
随后,她清醒过来。
赵太后觉得,大概自己也真是老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频繁的想起从前的往事。
刘氏就像是没留意到赵太后的停顿一般,笑着道:“太后您说的是,老身也是想着,总得选个不冷不热的日子办喜事才好……”
说到这里,刘氏叹了一声:“老身其实是想再留这丫头一段时间的,但如意这丫头如今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婚事总不能再耽搁下去,她妹妹都已经成亲了,要不是如意打小就定了亲,说不得在岭南的时候也会成亲了……”
赵太后听到这里,望向一直低垂着头作娇羞状的季卿,道:“也是苦了季家大姑娘了。”
听到这话,殿内的内外命妇以及各府小姐们都不由得在心里嘀咕。
虽然季卿现在垂着头,让人只能看到她的半张脸,但就这半张脸来说,那也绝对是白皙柔嫩肤如凝脂了,哪里像是吃过半点苦头的人?
反倒是季家的其他人,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按着太医开的方子保养,比起最初回到京城来时确实是要好了许多,但与季卿站在一起,其实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
当然了,不管是内外命妇还是各府小姐,不管聪明还是蠢的,至少都知道不能逆着赵太后的意思说话,既然赵太后都说苦了季家大姑娘了,她们总不能说人半点没吃苦吧?
当初贺章是如何公然带着未婚妻出现在香桥会上,又是如何得了隆泰帝与卫皇后的赏赐的,大家可都是记在眼里的,既然如此,当然不会有人故意去捅破这件事的真相。
于是,季卿接下来当然也就得了许多命妇的安慰。
也就在一众命妇们安慰着季卿的时候,殿外的公公扬声通报道:“靖宁伯夫人到……”
靖宁伯夫人。
季家众人都不由得扬了扬眉。
她们可都没忘记,陆嫣就是嫁到了靖宁伯府的。
陆嫣当初在季家住了三年,而季家众人都不是会刁难人的人,哪怕是看在陆氏的面子上,刘氏和李氏自然也会善待陆嫣,陆嫣那三年也真的是受到了贵客的待遇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季府上下礼遇了三年的人,在季家出事之初,毫不犹豫的撇开了与季家的关系。
若只是如此,那季家众人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季家陡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嫣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害怕,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她撇开与季家的关系,这也算不得什么,刘氏等人也不会与她计较。
可陆嫣不该在撇开与季家的关系时,还反咬了一口,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来指责季家苛待了她。
一直到现在,众人都还记得当初被陆嫣指着哭诉时的震惊与难堪。
从那时起,在季家众人的眼里,陆嫣就只是一个他们再也不会与之往来的陌生人了。
而这其中,陆氏尤甚。
刘氏李氏几人,也只是认为陆嫣是一个不可与之往来的人罢了,对陆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恨意,可陆氏在知道陆嫣后来竟然还使了人故意道破了季卿的行踪一事之后,可以说是对陆嫣恨之入骨。
她只当自己那十几年对陆嫣的疼爱都是喂了狗!
这段时间以来,陆嫣也不是没想过找上门,不过因为陆氏早有吩咐,陆嫣来了好几次都被拦在了大门之外,而陆氏又鲜少出门,陆嫣自然也就寻不着机会见陆氏的面。
现在在慈宁宫里听到了“靖宁伯”这三个字,陆氏心里立即就有了几分不悦。
陆氏与靖宁伯府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之所以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也只是因为陆嫣而已,这大概就是恨屋及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