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了两天的马,张不周下马的时候,腿都在打晃,感觉屁股和胯下肯定都已经磨破了。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巨大城池。城墙很高,只是上面有很明显被刀剑劈砍,弓弩攒射过的痕迹。凌国初立,四周有强敌环视,内部也没完全统一,作为军事重镇的蜀州,青壮主力都在军中,没有人力也没有财力修缮城墙。
城门上方是前朝书圣王之留下的“蜀州”二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字间隐隐有剑气。
张韬定下的规矩,除了传递紧急情报的信使之外,不管是什么人,进城门都必须下马。跟着张三恭进了城,看着眼前的场景,张不周兴奋不已。城中主路两旁,有变戏法的,说书的,卖菜的,一个矮个子挑着担子卖炊饼,身旁帮着收钱的小媳妇还挺标致。五颜六色的商家大旗在风中招展。写了一个酒字的,是酒肆,写个食的是饭店,写舍的是客栈。还有“糖”、“油”、“铁”等等。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几个酒肆里还有人一边喝酒,一边舞剑助兴,旁人大声叫好。蜀地好武之风,可见一斑。路上行人喜不自胜,满脸都是笑容。
张不周问道:“城里一向这么热闹嘛”
张三恭也稍有疑惑:“往日里虽然也热闹,但是不像今天这么兴奋,想来是城中有什么喜事。”打发了耿彪去问问。
耿彪探听一下,也脸上带笑的回来禀报:“三爷,小公爷,昨夜西线传来的军报,我军以六万人阵亡,两万人受伤的代价,大胜西凉,敌军伤亡十三万,仓皇西逃,我军追击二十里后,缴获刀剑马匹无数,如今已在班师返程的路上。”
张三恭长吁口气:“这一仗打了三年了,狗日的西凉,要是老子还在军中,非要再杀他个血流成河”。
张不周默默听着,冷兵器时代,打了三年,才总计二十余万人的伤亡,对比起前世号称“绞肉机”的战役,啧啧,小场面。
镇国公府坐落在蜀州城的西北一角,离剑南道节度使府衙不远。平日里张韬在节度使府衙办公,在镇国公府生活。
镇国公府原身是大成朝时的蜀州刺史府,倾尽半城之力建造起来的。坐地广阔,楼亭繁多。府中有假山、溪流、名花、珍木。许多地方较真起来,有所僭越。原本张韬推辞不受,赵光要给他另起高宅,不想劳民伤财,张韬只能接受下来。
偌大的国公府,下人,丫环,护院,门房,厨子,两百多号人。而真正姓张的,除了正要回府的张不周,平日里只有张韬和张三恭两个人。
张不周牵着马,对街上的一切流连忘返,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了好几个容貌秀丽,气质出尘的姑娘啦。
蜀地多美女,地球人诚不欺我。
镇国公府,后院。
被指定为张不周贴身侍女的白露、谷雨两个二等侍女,正对着新来的下人们训话。
张不周七年前生病上山,张韬很生气,认为是下人照顾不周。将当时的侍女下人全部赶出府去。白露、谷雨两个丫头,是几年前新招进府的,样子不错,能力也出众,被提拔为二等侍女,这次被指定为张不周的贴身侍女。
让众人各自去忙,谷雨忙着检查给张不周准备的房间,白露道:“不知道小公爷是什么样子,你说他是像老公爷的英武气概多一些,还是像二爷的儒雅多一些”
谷雨翻个白眼道:“干什么,思春啊。”
白露推她一下:“去你的,别胡说,让人听见了还不给我赶出府去。”
谷雨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怕就不要乱说话。你呀,管好你的嘴,稍后传话下去,任何人不准称呼小公爷。统统就叫公子。大爷虽然说了不继承,可这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谁来当这个公爷,是一群下人能插嘴的吗”
白露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你呀,比四十岁的老妈子想的都多,人家说七窍玲珑心,我看你呀,得有九百九十九窍”。
谷雨正色道:“我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白露又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无趣转身离去。
张不周依依不舍的告别街市,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到的最多的正常人。在今天以前,他生命中只有五个道士,两个杀手,和十二个军人。
张三恭让耿彪把“黄雀”带下去看管起来,自己带着张不周去见张韬。
张韬今年五十九岁,虽然已经很少亲自上阵厮杀,但是平日里的武艺却没放下,因此拥有一副与年纪不相匹配的彪悍身体。花白的头发,没有胡子,反倒是一脸横肉。战场上度过半生,到老了的时候,发妻亡故,五子中只有老三在身旁。第三代中唯一的孙子又上山七年不曾相见,抛去荣华至极的国公身份,张韬其实就是一个有点孤独的老头。
昨天打发老三带上一队骑兵去接孙子,算算时间中午就该到的,这眼看着傍晚了还没有消息。下午干脆就没去节度使府衙办公的张韬,焦急地等待着。
“公爷,公爷,三爷带着小公子,已经进府了”,国公府的大管家远远的喊着,声音里透着喜悦。
张韬两步并作一步,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兴冲冲地就往院里去。等到张不周来到身前跪下喊出:“祖父,孙儿下山回来了”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祖孙两个进了正堂,张韬拉着张不周的手不松开,问着在山上的事情。伴随着张不周的讲述,时而大笑,时而落泪。张不周也是许久未曾感到这等热烈的亲情关怀,也是陪着哭哭笑笑。等到张三恭进来请二人去“不言堂”用晚膳的时候,两人胸前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晚宴非常丰盛,山上缺少调料,做出来的菜味道总是差了点。张不周大快朵颐,张韬则是连连夹菜,不住地让他多吃点。
晚饭后,谷雨和白露两个人领着张不周回了自己的院子,在下人面前露个面。张韬则在张三恭的颜色下,一起来到了府中给犯错下人执行家法的刑堂。
“黄雀”已经奄奄一息了。下山路上,张不周一边折磨他,一边又小心看着不让他死去。等到了耿彪的手里,手段更是粗暴,双手双脚捆起来,吃喝都在马上,连排泄都在马上。两天时间下来臭的要死。
张三恭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捋起“黄雀”的袖子,给张韬展示那个莲花标记。
张韬眉毛一挑,沉声说道:“是蛛网的人。”
张三恭道:“山上还有一具死了的,不周说用的是双钩,想必就是一组三个人中负责直接动手的“螳螂”,这个善使暗器,应该是负责情报和补刀的“黄雀”。我已经留了人在山脚下,守株待兔那个负责善后的“猎人”。
张韬道:“蛛网出手,向来不留活口。要么是目标死,要么是自己死。那个“猎人”如果下山无望,恐怕早就自杀了”。将目光投向“黄雀”,“再怎么严刑逼供,也是问不出什么的。杀了吧,尸体处理的干净点”。
张三恭冲耿彪使了个眼色,跟着张韬出了刑房。
张韬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说到:“不周下山的日子,没几个人知道。秘密调查,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
张不周一觉醒来,只觉得全身酸疼,像是要散架一般。胯下和屁股被磨破的地方,已经结了痂。骑了两天的马,爽则爽矣,这后遗症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张韬早早的去了节度使府衙办公,张三恭也不见踪影。想起带回来的“黄雀”,张不周打发谷雨:“昨天被我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去打听一下在什么地方”。不一会儿谷雨回来回答道:“回公子,昨晚上国公爷和三爷做主,已经将其处死了。”
张不周想着也不知道问出来什么没有,自己下山的日子,山上的人不可能泄露,问题只能出在山下。也就是说,这国公府里有人传递消息;那两个杀手,根据面部的伤疤和手腕的纹身来看,明显出自同一个组织,虽然刺杀不成,但是训练有素是很明显的。
张不周很困惑,自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有招惹过是非,来人如果是张家的仇人,也不是非要盯上自己啊。想起“黄雀”的那句话,因为自己叫张不周,心头一震。
对方不是要杀叫“张不周”的人,而是要杀死拥有着国公府第三代独苗的身份的人。
张不周苦笑,山下的日子看来要比山上刺激得多。想不到堂堂国公府的未来继承人,都有人敢下手。这天下,还真不太平。有了危机意识,张不周想起自己打死“螳螂”时的怪力,当时的情形,像极了师父曾经说过的内劲。翻出背包里的《青云经》和三师兄的心得体会进行印证,张不周很诧异,那股劲气就是学习《青云经》会产生的内劲,可是自己一直没有认真学习啊,怎么会有呢
想不通的事,就先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无为道人《青云经》的描述,现在看来并不是吹嘘。那自己也可以试着练一练。张不周看看自己的手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