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黑烟,如同恐怖的恶龙一般将这片天空吞噬,而黑烟的源头,正是烈火熊熊燃烧着的树林。
李池名字中虽然有水,此刻却已满身是汗,不知道是热得还是急得。而全身覆甲的黑骑,内里都已经热得湿透了,依然是神情严峻地盯着林子周边,每当有野兽从林中跑出时,总会有人射上一箭,用黄树的话说,这叫宁杀错,不放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齐昆仑的心已经沉入谷底。他很清楚,若是秦沧澜全力施为,想从这着火的树林间逃生不成问题,但那样的话,秦沧澜也就不配被称为沧澜剑神了。那名叫张不周的小子自己也已经见过,没看出哪里天赋异禀,怎么就得了老秦的亲睐?若说秦沧澜逍遥半生终于决定攀附权势,跟自己一样加入缚神卫,不是比快要职位不保的张韬更有价值?看书喇
火焰映照在黄树的眼眸里,金黄的光芒不停跳动着,黄树嘴角的笑意忍不住越来越明显。
杀黄世仁是黄树献给赵隶的投名状,也是交换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只可惜如今的蜀王殿下,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还是凌放将他收在手底下,这才给了他一条出路。这支黑甲铁骑,是凌放压箱底的势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会在这趟出行时带上,如今看来,还真的派上了用场。尽管凌放对他还算器重,可是区区一个见不得光的骑兵小队长的职位,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当初在繁华的蜀州城做城门守备来得光彩。更不用说,自己还要每晚在夜里梦见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叔父前来索命。黄树不禁想起自己某天夜里做的梦,黄世仁要向他报仇,情急之下他只能说自己不是黄世仁的真正仇人,不是自己害他死的,张不周才是。醒来后的黄树这才明白,对自己来说,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所有的折磨,都是拜张不周所赐。要想求一个心安,只有杀掉张不周才行。
“给我继续盯着,哪怕是跑出来一只兔子也不能放过”
在距离林子外围不远处,一个身影出现在极其粗壮的大树后。
因为风向的关系,火势朝着树林深处走得更快一些,冲出最开始的起火点以后,越是往外火势越小。秦沧澜背着张不周总算是冲了出来,这短短的一段路,几乎如同炼狱一般让人寸步难行。如果张不周醒来,就能看见此刻的老秦是多么的狼狈。两只鞋早就已经烧光了,脚底上燎起一长串的水泡,衣服裤子上也到处都是被火烧出来的窟窿,隐约可以看见里边明显颜色不对的皮肉。原本潇洒的发髻也被烧掉了不少,和同样只留下一半的胡子连成一片,形成泾渭分明的阴阳头,看起来还有几分好笑。
将张不周卸在地上,秦沧澜也瘫倒在一旁:“你个臭小子睡得倒是香,可怜我老人家为了你半条命都要没了。”转头看向外边的人马,喃喃道:“这才是第一关,外边还有更难过的关,小子,是时候该醒了,接下来的行动,没有你可不行。”
手指狠狠地掐在张不周的人中穴上,果然不一会儿就醒转过来,看到秦沧澜狼狈的样子,再看看周围明显小很多的火势,张不周低落道:“师父,咱们出来啦。”
秦沧澜看他这幅萎靡的样子,原本想破口大骂,可是想了想,还是饶过了他:“嗯,出来了。”
前世做了十年的雇佣兵,本该对生离死别这回事看得淡漠一些,没想到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大概是原身的影响?就如同自己对楚怀瑾莫名其妙的强烈认同感一般。大概这就是十几岁少年该有的热诚吧。
告诫自己眼下不是儿女情长多愁善感的时候,张不周眼神一变,沉声道:“师父,您打算怎么做。”
秦沧澜看着他整个人气质发生变化,忍不住暗自赞叹,这小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能够迅速地接受这个结果。“你看,外边的人直到现在还是严阵以待,证明他们并没有放松,这样的对手难缠的很,摆明了一定要死干净才肯罢休。我的计划是这样,等下我冲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趁机逃走。我会想办法将他们的阵型扯出一个缺口,正对着河的方向。只要你能逃进河里,他们的追击就会很艰难”
张不周目光盯着他:“那你怎么办?”
秦沧澜故作潇洒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自然能够逃掉。”
张不周死死地盯住秦沧澜的眼睛,直到将他看得心虚才开口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所谓的国公之孙,能算得上什么重要身份,值得他们被我连累至死还没有半句怨言?更不用说师父你,刚才逃生的这一路,就算你境界再高,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现在还能有几分气力去应付那么多骑兵全身而退?别说你是我师父,你就是我爹,我也不会接受你这个提议。”
秦沧澜被他一顿狂怼,对张不周的不知好歹也是心头火起:“那你说怎么办。”
张不周冷静下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视线扫过秦沧澜的抱朴剑,半晌之后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师父,就算你出去,也无法搞乱他们的阵型,南唐的禁军可能会被你吸引,可那支黑甲铁骑不会乱掉,而这支队伍才是对方真正的杀招。”
秦沧澜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这种关头,张不周居然还笑的出来:“要是冲出去拉开架势,这种平地上只要给骑兵冲锋起来,咱们是万万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眼下只有反客为主,将他们吸引进树林来,才有机会杀出一线希望。而想让他们冲进来,就一定要有一个足够吸引人的目标。此时此刻,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靶子。”
张不周拦下秦沧澜的打断,将计划详细地讲清楚,秦沧澜不得不承认,相比于自己的想法,张不周这个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实现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也要更凶狠一些。这小子,在这种时候想的不是逃跑,而是要和对方硬碰硬。自己刚刚给他讲过,就算是一品境的大宗师,也不敢说二对一百,真不知道该说他鲁莽还是勇敢。“这样子的话,你要承受的危险,可就要高很多了。”
张不周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将头发紧紧地扎起:“危险不可避免,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我可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没什么可怕的。准备好师父,与其这样瞎担心,还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实力,我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你了。对了,若是我被抓住或者被干掉了,你别搞那些报仇啊什么烂戏码,转身就走好了,一把年纪了,能够老死就算是福报了。”
秦沧澜被他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死过两次,这小子比自己还能吹牛。不过张不周的话说得有道理,自己要先行一步了。拍拍张不周的肩膀,老秦朝着树林内部的方向走去:“保重啊小子,我相信你死不了。”
树林里的烟灰弥漫,原本想深情地目送老秦离去,眼睛很快就被烟熏得泪流不止。张不周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暗骂:“要是再穿越,老子什么闲事都不会管了。”
刚刚在老秦的背上睡了漫长的一觉,张不周只觉现在精力充沛的很。临渊剑老秦用不上,留给了自己,张不周握剑在手,眯着眼看向林外的骑兵队伍,黄树一马当先站在最前边很是引人注目。这种境遇前世还真遇见过,不过当时自己手里可不是现在这把生锈到一定程度的临渊剑,而是一把ak47,只需要一个扫射,就能放倒一片人。习惯性地吧唧嘴,张不周叹了口气:“要是有根烟就好了。上次好像见程三民抽过,要是老子能活下来,一定要去庄子上管他要上二两烟叶。老人家都说,旱烟叶子要比卷烟有劲儿得多,肯定过瘾的很。”
耳边除了风声和火声之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张不周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等到了十的时候,提起剑就向树林外跑去。
林子外,一直盯着树林的黄树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树林中似乎有什么大型动物跑动,让外围的几棵大树树冠都跟着晃动起来。正要提醒手下人注意戒备,只见一道身影从林子里往外冲出。那人东一下西一下地以蛇形走位跑动着,有意在躲避这边的箭矢。
黄树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那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还精气神十足的臭小子,不是张不周还有谁。只见他手握长剑,冲到林子边就停下脚步,嘴里很没风度地咒骂着:“姓黄的姓李的姓齐的,你张爷爷在此。想要我的命?”
张不周左手拿着剑,右臂平伸至与地面平行,手掌弯曲,除了食指之外的其他四根手指都向掌心缩了回去。
唯一竖着的手指,向着敌人的方向勾了勾,伴随着张不周的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吼。
“你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