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怀疑跟白露说了之后,小丫头满脸诧异:“怎么会呢?大嗣哥不是说已经说服了吗?”
张不周面色凝重,低声道:“事情肯定是出了岔子,就是不知道出在哪里。这可不是小事,现在这么多宾客都在,一个搞不好,李家的脸面就没了。先别声张,等下想办法叫大嗣过来,悄悄告诉他。”
难怪人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大嗣红光满面地从婚房中出来,见人就笑。后厨已经开始上菜,宾客们各自找了位置坐好,见了他都会说上两句吉利话,而李大嗣则是憨憨地回上一句“吃好喝好。”
张不周迟疑了一下,决定先不跟他说。以李大嗣的性子,若是真的有问题,不会遮遮掩掩,肯定是当场就发作了,到时候场面一定难看的很,还是等人都走掉再说吧。
惊蛰和清明果然派上了用场,端着酒盘跟在李大嗣身后,让他挨桌敬酒。好在李大嗣酒量好得很,杯子也不算大,十几杯酒下肚仍然能保持清醒。
宾客们大多是李家别的支系的亲属,在李大嗣生父故去以后,这些年也就淡了往来,今日来参加宴席,还是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的情分上,也就不会有谁太过跳脱地逼着李大嗣喝酒。果然,宴席结束得很快,除了张不周等人之外,逐渐离席。李大嗣和李母两个人站在门口,给宾客行礼送别,最后就剩下他们几个。
李母只当他们要留下来闹洞房,想着年轻人热闹一下也好,跟张不周恭敬地行了礼以后便回了自己的屋。
张不周看着难掩兴奋的李大嗣,心底叹息一声,有些懊恼要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看了看其他几人,似乎也只有自己最合适。
“公子,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能给您行个礼,我李大嗣发自内心地感谢您和老公爷。”李大嗣鞠了个躬,腰弯的很深。
张不周忙将他搀扶起来:“三哥,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要说这些了。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李大嗣愣愣地坐下,不知道张不周要说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按理说我不该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不过,我和白露觉得有些事不太对劲,先跟你说一声,省得一会儿闹起来。若是我们猜错了,那就更好了。”张不周迟疑了一下说道。
“公子但说无妨”李大嗣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痛快答道。
张不周嘬了嘬牙花子,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给白露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道:“大嗣哥,我不知道你注意没有,我刚刚领着新娘子进新房,发现她的手上全是老茧,皮肤也很粗糙。”
李大嗣没明白:“什么意思?这怎么了?”
张不周叹息一声接话道:“刚才新娘子下轿以后,我就觉得有些别扭。紫鸢我也见过,不是这个体型。你也知道,紫鸢姑娘最喜欢也最擅长弹琵琶,可是刚刚新娘子的嫁妆里,却都是些针线之类的女工用具,唯独没有琵琶。康乐坊中的女子,虽然过得不怎么样,却也没有多少做粗活的机会,糖坊里的活计主要是靠技术,也不是卖力气,更不用说紫鸢还是二等管事,没有多少亲自动手的机会,那她手上没有几年劳作不能形成的老茧,实在是没法解释了。”
李大嗣越听越心惊:“公子的意思是?”
张不周吸了口气,沉声道:“我怀疑,新房里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新娘,不是紫鸢。”
此话一出,不光是李大嗣惊疑不定,连清明惊蛰都跟着一愣,他们两个没见过紫鸢,万万没想到这新娘子还有调包的可能。
“你忙着招待宾客,又太过兴奋,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过说起来,这些也只是我的怀疑罢了。你先不要急。一切都要等你亲眼看过了以后再说。”张不周怕他反应过激,连忙劝阻。
李大嗣木然地点点头,起身朝着新房走去,那里有一位一直蒙着脸的新娘在等他。张不周使个眼色,惊蛰和清明跟了上去。不久后,只听得一声巨响,李大嗣从新房里走出来,进了母亲的房间,没一会儿便传出了争吵声。而新房那边,也有阵阵哭声传出,听起来是个女子,白露起身。这自然就是她该处理的了。
张不周蹲在墙根下,有些无奈。李大嗣和母亲的争吵越来越响,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李母在诉苦。这会儿要是有根烟该多好,烟雾吞吐间,多少情绪都可以消解掉。
“公子,基本问清楚了。屋里那位,姓刘,来自都安县下边一个村子。今年刚十九岁,比大嗣哥小好几岁。据她所说,很久之前李母就在她家下了聘礼,只等着好日子过门完婚,至于别的事情,一概不知。”白露安顿好新娘子,来到张不周身边道。
“这么说的话,新娘子不知情,新郎官不知情,只有新郎母亲一个人知情罢了。”张不周真是佩服李母。
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上更多,李大嗣从母亲的房里走出,来到张不周的身边,悲怒交加道:“公,公子,紫鸢她…”
张不周拍拍他的肩膀:“我都知道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你母亲都做了些什么。紫鸢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李大嗣点点头:“我这就去康乐坊问问看。”
门被“吱哟”一声推开,李母站在门口,面容狰狞道:“不用去了,那个小贱人已经不在康乐坊了。”
忽略掉母亲对紫鸢的称呼,李大嗣焦急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紫鸢她怎么了?她不在坊里,还能去哪?”
张不周隐有所悟,李母的话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今天出去的接亲队伍,一共有两支。一支是由王姑带领,前往康乐坊接你那个妖精的,只是半路上出了些岔子。另外一支则是晚一些出发,前往迎娶刘家女”
李大嗣连忙问道:“出了岔子?是什么岔子?紫鸢现在在哪?”
他迫切地问着,想要第一时间得到答案。此时此刻,他只想找到紫鸢,给她道歉,求她原谅,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带着她离开这里。就算背上母亲的痛恨与责骂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