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行刑的衙役眼皮跳了跳,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积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事。
看了看贺之乡,见少尹大人点头,衙役们也顾不上这趴在凳子上的到底是谁家的公子了,朝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一左一右就打了起来。
啪啪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人群一阵低声喧哗。封一猋哭笑不得,这张不周行事还真是出人意料,本以为他有对策,没想到居然乖乖地去挨板子。看书溂
“肃静,肃静,你们是不是也想尝尝板子的滋味啊?”贺之乡朝着堂外严肃地说了几句,转头看向妙法和尚。自从张不周举手出来,这和尚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贺之乡行了个佛礼道:“禅师不妨再等一等,本官必须依律法办事。”
妙法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地宣了一声佛号:“公堂之上,当然要按照朝廷的法度来办事。如果不守规矩的话,贫僧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板子一落到屁股上,张不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领悟过来,贺之乡肯定是暗中布置了,这板子打下来的时候听起来声音很大,但却没有几分力道。眼看着就要打完了,张不周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叫两声的,结果一声凄惨的“啊”刚出口,板子已经打完了,两个衙役收回板子站好。
堂下陷入短暂沉寂,贺之乡嘴角抖了抖,这姓张的小子,是诚心来给自己添堵的吧。
张不周老脸一红,尴尬地站起来,将条凳放到一边,带着讪讪地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张公子,打也打完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你刚才喊住行刑,说此事还没调查清楚,有疑点,本官问你,疑点为何?”
张不周拱了拱手,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又抱了抱拳“贺少尹,请先允许晚辈查看一下嫌犯的身份再行禀报。”
贺之乡甩甩手,示意他自便,张不周赶紧蹲下身,将高圭翻转过来,看清了脸,确认了身份。右手不着痕迹地搭上他的手腕,感受了一下脉搏,虽然有些虚弱,所幸并不杂乱,估计没受什么内伤,应该还能再挺一会儿。张不周放下心来,既然还能挺一会儿,那他就有时间在公堂上好好玩一会儿。“回禀大人,晚辈刚刚核对过身份了,此人确实是高圭,是晚辈认识的那个高圭。”
贺之乡闻言皱眉道:“你身为国公之孙,如何会认得此等鸡鸣狗盗之辈?”
张不周默默叹息一声,这贺之乡摆明了是已经认定高圭就是个贼。“大人,晚辈来泰安城的路上,与高圭相遇,相识。当时他被山贼洗劫,倒在路边,险些连命都没了,是晚辈救了他。他要赴京赶考,晚辈便带他来到泰安城,看他去了白马寺。”看书喇
“既然如此,倒是印证了一点,这高圭被山贼洗劫,身无分文,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你说的疑点,又是什么?”
张不周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妙法:“疑点就是,晚辈与其分别之时,赠与他二百两银子,他既然是落脚在白马寺,这钱肯定是花不完的,又怎么会去偷盗寺里的银钱?”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妙法,看他是什么反应,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妙法默默低头念经,淡定从容,听到张不周的质疑,宣了一声佛号,第一次对上张不周的目光:“阿弥陀佛,施主可知道,人的贪念是没有止境的。有了二百两,就会想要更多的钱。”
张不周冷冷一笑:“可是大师说了,人赃并获,只有二百两。那这二百两,到底是我给的,还是寺里的?”
妙法一顿,神情中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自然,可还是嘴硬道:“自然是寺里的。”
张不周原本只是对这白马寺的僧人感到有些不舒服,对高圭偷盗一事存疑,觉得是不是有些误会。可是如今听妙法斩钉截铁地肯定那二百两的银子是寺里的,就是要将高圭钉死在盗贼的身份上。
话问到这,众人也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贺之乡皱起眉头:“你还有什么事情速速说来,别卖关子了。”
眯起眼睛,张不周道:“好,那晚辈请问大师,寺里共有财产几何?”
妙法愣了愣:“寺里的钱财总数,是没法统计的。”
“并非问所有,我只是问银两。”张不周继续挖坑。
妙法默默盘算一下道:“阿弥陀佛,寺里现有香火钱共计六千余两,是香客们捐来为菩萨塑金身的。不过,这似乎与本案无关。”
人群一阵惊呼,都知道白马寺有钱,却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这些信佛的人也真是,六千余两银子,就为了给菩萨塑个金漆?
张不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热打铁追问道:“既然库内共有六千余两,缘何高圭只偷二百两,而不是全部偷走呢?”
妙法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情急之下辩解道:“许是他害怕偷盗太多,将来案发那天刑罚太重。所以才…”
“可是大师刚才还说,人的贪念是没有止境的。他又怎么会只拿二百两就算了。更何况,”张不周指指地上的高圭,“他现在只是被认定偷盗二百两,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等下还要接受八十杖的责罚,恐怕凶多吉少,被打死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话,偷二百两和偷两千两,六千两,又有什么区别?”
妙法语塞,张不周拿他自己的话来堵他的嘴,一时还真是没法辩解。
贺之乡听了半天,已经明白了张不周的意图,他就是来给高圭辩解的。“你所说的事情,的确可以算作疑点。但此案是人赃并获,有人证,有物证,足以证明高圭的所作所为,就算有些许疑点,也不影响案件的审理与判决。”
张不周不慌不忙:“大人说有人证有物证,可是眼下只有白马寺众禅师的一面之词而已,那被偷盗的银子却是谁都没看到。”
贺之乡看看妙法:“这话说的倒是在理,禅师,敢问那被盗的银两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