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应该也清楚如今北燕朝廷的形势。”林陌染沉声道:“若你嫁入赵府,就是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
林萱突然抬起脸,大声哭道:“林陌染!你懂什么!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皇上!而是赵家大公子!赵楚垣!”
宛如当头一棒——
林陌染整个震惊在了当场!
林萱什么时候起,竟然偷偷喜欢上了辰靳?那个玩世不恭、亦正亦邪的赵家大公子,燕乐晟的暗卫?
“可是他……”林萱呜咽一声。断断续续地哭道:“可是他说,他喜欢的人……是你!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了吧!”
“可是我猜你都忘记了!”她惨然一笑,手背一抹眼泪,狠狠地朝林陌染走过来,“我十岁那年,你十二岁。赵琅坤带着他来林府做客,那时候他也不过刚及笄。赵大人便开玩笑,说要讨你给他当妻子!后来,我们三个在河边玩,结果一不小心,我和你同时掉进了水中!我们都不会水,在水里扑腾挣扎,楚垣没有等小厮。率先跳入水中!”
她眼神渐渐露出迷恋沉醉的神色,“他本领很好,游得也特别快,我看着他。一时间就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我知道,有这么厉害的人在身边,我一定不会出事!”
“可是……”林萱突然一滞,眼神中沉醉的神色猛地一收,目光重又恶狠狠地投向林陌染,一指冷冷地指向她脑门,“可是你!就因为赵大人说了一句,你是他的未婚妻!他竟然不顾当时离他更近的我,直接越过我游向你,先把你救了起来!那一天,我差点被淹死!眼睁睁看着他怀抱着你。把我丢在身后……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绝望?!我恨不得那一刻就死掉算了!”
林陌染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摇头,“所以从那以后,你就开始恨我。”
“是!”林萱目光狠戾,就像欲喷发的火山,“直到现在。我依然恨你!恨不得能夺走所有属于你的东西!”
她冷冷一笑,带着扭曲的神色,“所以我,一定会嫁入赵府!做不了他的未婚妻,便当他的弟媳!只要能天天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能偶尔看到他,我就算死也满足了!而你……!”
她忽地一阵大笑,“我会毁了你!只要燕乐晟当不成皇帝,你就当不上皇后!待到那时,整个北燕的天下都是赵家的,我的地位自然也会在你之上!待到那时,我有一千一万种方法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林陌染难以置信地摇头,“你疯了!”将这种大逆不道谋反的话语,当众就说出来!不是疯了是什么?
是那积郁了五年的恨。把一个好好的姑娘逼成了这个样子!
可笑的是,她这个当事人压根就不记得那段往事!不记得她与辰靳早就见过面,更不记得自己竟然还欠了辰靳一命……
“送你们三小姐回房!好好休息!”她唤了一个丫鬟,匆匆将林萱带去里屋,自己则坐在百花宴席旁,惊魂未定。
黎笙在一口犹犹豫豫,终是开口询问道:“方才来之前,娘娘还说要尽快安排萱小姐嫁入赵府,如今怎生又让二夫人尽量拖延时间呢?”
林陌染摇头喃喃道:“是我算记错了……一心以为林府没有表态,就能安全地处于中立的位置,但其实,赵家早就盯上了这块香饽饽!不把林府争取到他们那边,赵家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道为什么?”
黎笙思索道:“因为林府有钱?”
“不错!”林陌染点头,“起兵谋反,一靠兵权,二靠资金。而父亲身为江陵第一富官,他的身家资产,是多少人说觊觎的山芋?偏偏他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女儿,偌大的资产,往后都将作为遗产分给两个女儿!”
黎笙惊道:“这么说,谁娶了林府小姐,谁就等于坐拥江陵的半座金山!”
林陌染惨然一笑,“可不是!而如今,在赵家看来,我这半座已经是九王爷的囊中之物,另外半座,他们自然要死活掌握到自己手中!”
她叹口气,“可偏偏,林萱又只能嫁给赵家二公子。否则,就会给林家带来灭顶之灾。他们得不到的好处,也不会白白让给别人,只会毁掉它。”
黎笙生生打了个寒颤,苦恼道:“可是三小姐方才说……说要嫁……”
林陌染站起身,敛去面上诸般复杂神色,轻声道:“走吧,回王府。此间事,我们谁都管不了!”
这几日,林陌染一边和林奕张罗着玉石展览的事,一边盘算着怎么将燕肃祁的阴谋,和赵家的诡计转告燕乐晟,然而后者却迟迟不露面,就连一向神出鬼没的辰靳,也不见踪影。
没过多久,却等来了北燕皇宫的邀请。木边夹亡。
为缓解朝中这几日平定逆贼的紧张形势,太后决定于清明这日,在宫里举办灯会,为北燕子民祈福平安,所有命妇都受邀入席。
这意味着,她又要和赵婉莹同时进宫。并且,又要见到柳太妃那个妖艳的女人。
可她没想到的是,原是祈福的灯会,最后竟然会演变成一系列悲剧的源头。
皇家园林,清明灯会,觥筹交错。
林陌染梳着近香髻,斜插一支喜鹊登梅簪,鬓边压着绢制翠柳枝,正应了清明头戴柳的习俗,景色相宜;额边则点缀着六颗小巧的白色琉璃步摇,与三瓣黑色梅花一黑一白遥相呼应,更添一分妩媚。
身上一袭云烟衫配青绿瑞草云鹤纹凤尾裙,外罩一件白地花缎女披。一身富贵又清爽,衬着那一张芙蓉似的鹅蛋脸,活脱脱一个下凡的谪仙,清高冷艳集一身,完完全全将身着一旁紫缎八幅裙的赵婉莹给比了下去。
阿九穿了一件中规中矩的绛色对襟绸短襦,老远见了她,只是眨眨眼,并不敢明目张胆过来见礼。只因受苏相一事的牵连,如今翰林府女眷各个都正襟危坐,不敢和任何人攀谈。
论品级,阿九在众多命妇中是最高的,林陌染也不避讳,便在她旁边挑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
阿九将头侧过来,低声提醒,“方才又见着你府上那个侧妃,与柳太妃在后面嘀嘀咕咕,不知道说啥。”
林陌染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一笑,“阿九不必担心。我自当提防她。”
自那天几句话将赵婉莹气走后,她就没想过赵婉莹会放过她。一日得不到正妃之位,赵婉莹是不会消停的。
酒过三巡,太后率领众人诵祈词,放花灯,一时间湖面上星星点点全是荷花样的小灯,顺着水流摇摇晃晃漂入护城河,最终汇入宫外的江陵运河。
林陌染在花灯上写了字,正准备随在阿九身后将花灯放入河中,没曾想小瑾却偷偷溜过来,将手里的一盏灯递过去,悄声道:“晟哥哥让我给你的,说要和你一起放!”
燕乐晟和百官在政阳殿饮宴,放花灯不在他们的宴会进程中,顶多是一会儿她们的花灯飘到政阳殿附近时,他和百官会分神在两岸看一下。
她便笑着拿过来,一看,顿时乐了!
燕乐晟在花灯上写的一句诗,不是旁的,竟然也是她写在花灯上的那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小瑾偷眼一瞧,乐得笑不拢嘴,“你和晟哥哥真有默契啊!想的诗也是同一句!”
林陌染白一眼,心中笑着,嘴上却呛道:“这有什么默契不默契的。这首诗原本写的就是放花灯,最最应景,想必很多人都同时想到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两个花灯连在一起,并排放入水中。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两盏花灯被水流荡漾得歪歪扭扭,却始终没有分开,一路行到了临近政阳殿的位置,她还依稀见着两盏灯宛如并蒂莲一般紧紧偎依在一起。
再远些,就看不见了。她却暗暗希望着政阳殿上的某人,一不留神回头一瞥时,能看到这两盏相依相偎的花灯。
放了花灯,太后先回去休息了。大领导不在,底下命妇们的交流就随意起来,阿九拉着她四处结识朋友。
她时刻提防的柳太妃和赵婉莹,没想到这两人一点异动都没有,倒是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家公子请你到西南角凉亭小叙。”
林陌染看着面前这个面生的小丫鬟,直觉地皱起了眉,“你家是谁家?”
小丫鬟不卑不吭应道:“奴婢的主子姓赵。”
林陌染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可是辰靳?”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就连辰靳,恐怕也是奉了燕乐晟之命。
然而面前的小丫鬟却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立着,等她一同前往。
林陌染和黎笙对视一眼,自己当先走在了前面。
黎笙故意拉开一段距离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只是远远跟着。
待走到西南角那处凉亭,远远看去,果然有人站在夜色中
只见那人一袭白袍朗朗清风般俊朗挺立,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某物。
待走到近时,林陌染才猛地看清,他手中把玩的那物不是旁的,竟就是她亲手放入河中的一对花灯!
再抬头一看,这人哪里是辰靳!分明是位面目清冷的陌生公子,只是容颜和辰靳有几分相像罢了!
那人见她一脸惊讶的神色,突然勾唇邪魅地笑了。
不见如何行动,身影已如片叶般飘忽而至,猛地一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冷笑道:“几日不见,夫人便不记得在下了?”
林陌染浑身冰冷!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