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杂碎
在老汉家吃过午饭后,让张嫣先回去,朱由校带着被叫过来的江秉谦、黄克缵和朱由检、丁绍轼、王惟俭、等人直奔齐河。
朱由检两腿内侧被磨得生疼,自出了宫,他除了先前兴奋起码而在马车上养了两天后,其余时间都被皇兄按在马上。
自己委屈求过,但皇兄只淡定说了句:“想想在辽东、宣大、三边的将士和百姓,想想太祖高皇帝、太宗皇帝、宣宗和武宗皇帝。”自己只能咬着牙坚持,没见那几个文官也骑着马吗,忍了。
结果没走多远,刚从去禹城和齐河岔路口奔向齐河二十里,就看到一群豪奴持着木棍把几个汉子按在地上打,嘴里还吼着:“反了你们!敢去府衙告我们老爷,谁给你的胆子?!”
过往百姓都远远避开,有心帮忙却又不敢上前。
朱由校的脸阴沉得滴出水来,低喝道:“信王,看好了,如何处置这些杂碎!”
马速不减,提起插在马上的唐横刀朝那群豪奴冲了过去。江秉谦等人以为朱由校抽刀要砍人,急道:“老爷息怒。”
吴尧言、方正化等天子亲军则是二话不说,跟着冲了上去。
豪奴被马蹄声吸引,见到速度不减、直接冲向他们的一群人面色大变,条件发射的跑开,一个打上瘾的豪奴甩开想把他拉开的同伙,拎着棍子继续打。
“嘭!”
豪奴被朱由校用刀鞘抽翻,豪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拿下!”
吴尧言应了一声,带着锦衣卫去把吓得惊慌失措的其他豪奴驱逐到一块。
丁绍轼、江秉谦也赶了过来,朱由校抽出横刀指着一人寒声问道:“说,哪家的杂碎?你只有一次机会。三。。。”
王惟俭脸色不善的打量着这群豪奴,自己可不想再被降职,若这些不说,他打算亲自上。
被朱由校用唐横刀指着的豪奴咽了咽口水,他敢肯定,若他不说,眼前这人敢把他直接砍了!
“陈。。。陈家的。”
哼了一声,朱由校收起刀,下马,朝那几个被打的汉子走去。
朱由校扶起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问道:“兄弟,如何?可还能动?”
其他几个汉子也被朱由检和腾骧卫扶了起来。
汉子动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道:“还行,多谢兄台。”
百姓之前被吓得四散而逃,见是驱打豪奴的,一个拉着孙子的男子好心提醒道:“这位公子,劝你还是早些走吧,陈家不好惹。”说完拉着孙子朝济南方向而去。
路过的好心人也轻声提醒,朱由校笑着谢过。
朱由校看向被自己扶起的汉子,汉子和他的伙伴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这群人。
朱由校笑道:“兄弟可是要去府城告发陈家?!”
一句话,让几个汉子大惊失色,朱由校安慰道:“放心,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查的就是陈家这帮蛀虫。”
汉子哪里相信,连说不是,谢过朱由校等人,就要回家,朱由校朝吴尧言使了个眼色,吴尧言上前,掏出一块腰牌,汉子还算识字,看到“锦衣卫”三字连忙朝朱由校和吴尧言行礼。
锦衣卫的名字他们还是听过,前些时日听在城门说书的说过,晋商通敌卖国案,其中就有锦衣卫的功劳。
事情经过很简单,济南蝗灾,也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得到及时救助,汉子的妹婿家就遭了殃,蝗虫把妹婿家的庄稼啃光了,那时候朝廷还没下达收购蝗虫干的告示,鸭子大军也还没到。
眼见一家人活不下去,自己家也接济过,但自己家也不富裕,妹婿通情达理,不想让自己为难,就生了去陈家借粮的心思。
一开始与陈家说得好好的,利息三成,待明年连本带利还上,又跟陈家卖了一亩,家里才活了下来。
谁承想,才过了一个月,陈家就上门收利息,说是一月三成,不是一年三成,要妹婿家赶紧交利息。
朱由校皱眉问道:“没有签订契约吗?”
叫符三毛的汉子呸了一声道:“妹婿说当时确实签了,请识字的看过,确实是一年三成,哪料到,到了家,重新看过,就变成一月三成!”
隐形墨水?朱由校示意汉子继续。
这时节,才把冬小麦种下去,家里也没余粮,交个什么?只能硬拖着,后来官府出了告示,收购蝗虫干,妹婿一家人起早贪黑捉蝗虫换了粮食才凑够一成利息交给了陈家。
不料陈家逼得及,在里正的调解下,妹婿一家卖了七成田地,把账了结。想着以后慢慢攒钱把地买回来。
邻村吴大壮一家更惨,被逼得卖了女儿,听说是十二的姑娘,被卖到南边青楼,吴大壮的妻子受不了打击,悲愤、饥饿交加下,忧思成疾,前两日死了,死不瞑目。
朱由校听得青筋直跳。
官府收蝗虫干的时候就有人觉得不对,明明在家里称的一升,怎么到了官府这里,只有半升多一点。
有人质疑官府,被打个半死,说我们自己缺斤短两,还说官府的称不准,再敢胡言乱语,就要乱棍打死我们。
陈家强收蝗虫干,价格比官府定的价格低了很多,听说陈家强收之后又高价卖给官府,从中赚了许多钱粮。
之前有一家实在受不了,想去府城告发,被陈家得知,直接派人趁那家出门捉蝗虫,把他们家烧了,一家人现在不知道去哪里讨饭吃?
讨饭吃?不过是乞丐文雅的说法罢了。
朱由校怒火中烧,朱由检听得握紧了拳头,小脸涨红。
“吴尧言!”朱由校现在恨不得把陈家撕了,忍着怒火低喝道。
吴尧言打了个寒颤,躬身道:“老爷。”
“带人去拿了陈家和所谓的里正,把齐河县衙围了!”
“是!”
吴尧言转身匆忙带人去了。
丁绍轼劝道:“老爷,此事不可急切,待我们下来再仔细商量。”
朱由校怒道:“不可急切不可急切,商量这个商量那个,等你们商量完,黄花菜都凉了,你们这是在放纵、绥靖!”
懒得理猪肝色的丁绍轼,朱由校看着惊疑不定的符三毛说道:“符兄已经看到我们的诚意和决心了,若信得过我等,便请去作证如何?”
符三毛告罪一声,转身和同伴商量起来,最后还是跟着朱由校他们去了县城,朱由校还让魏忠贤派人去把符三毛妹婿一家和其他证人一起带到县衙。
黄克缵打马靠近丁绍轼说道:“丁阁老,以往难道不是因为放纵这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的士绅,才闹得大明各地民怨沸腾吗?想想汉末黄巾军、唐末黄巢、赵宋方腊吧。”说完,打马追着朱由校而去。
丁绍轼长叹一声,道理他都知道,可是大明病入骨髓,经不起折腾啊。可不折腾,大明就要步历朝故事啊。
丁绍轼无奈打马跟上。
齐河县衙,知县邓应清在后堂不安的来回走动,刚才一群人围了县衙,并接管了县城防务,师爷出去打听,说是锦衣卫,邓应清吓得瘫倒在地上,自己干了些什么事自己知道,稍微清醒些后,才让师爷继续去打探,到底是谁来了。
本想让县丞、主簿、典吏他们赶紧处置好自己的账目,谁知道那群锦衣卫已经派人把守公廨和架阁库,任何人不得出入,邓应清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刻钟后,衙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师爷急匆匆的进来道:“县尊,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江秉谦到了,正在召集泥腿子,说是要在县衙前审案。县尊,事已至此,还是得出去拜见啊。”
县衙外,朱由校坐在主位上,江秉谦、黄克缵、丁绍轼等人站在两侧,下方,陈家、里正、衙役、县丞、主簿、典吏跪得满满当当。
陈家家主忍不住打摆子。
邓应清急匆匆从县衙出来,就朝诸位下跪道:“卑职齐河县知县邓应清,见过左都御史。”
“拜错了,江爱卿在那。”
邓应清愕然,不是左都御史你坐在主位干什么!顺着朱由校指的方向正要重新唱礼,随即反应过来,大汗淋漓、浑身颤抖的朝朱由校磕头道:“臣,齐河县知县。。。。”
“行了!”朱由校摆手。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有点长识的人立马跪下高呼:“陛下圣安!”
朱由校看着像海浪一样跪下的百姓,朗声道:“朕安,平身罢。”
在百姓惊疑和期冀的眼神中,朱由校直接让黄克缵把提前录好的诉状宣读,细数陈家、里正、齐河县官员的罪证。
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清丈田亩、烧毁他人财产、低买高卖、买卖人口、贿赂朝廷官员、勾结士绅、帮忙瞒报赋税、账目造假、纵容豪奴横行乡里。衙役如同地痞,苛捐杂税、保护费,百姓畏之如虎!
朱由校懒得一个一个问,看着陈家家主、邓应清等人问道:“陈德有、邓应清,这些罪你们可认,朕给你们辩驳的机会,放心,朕的证人多得是。”
邓应清连连磕头,哭道:“陛下,是陈德有和捕头他们把臣拉下水的啊,请陛下明察!”
咔嚓,茶盏碎裂落地,邓应清的乌纱帽被打飞。
朱由校起身指着邓应清怒道:“拉你下水,觉得自己很委屈?还要朕怎么明察?!你邓应清若真心忠君报国、若真能代天子牧民、若持心不斜,怎么会被他们拉下水?!再有,他们第一次拉你的时候,你就该把他们拒之门外,甚至举报他们!若济南知府、山东巡抚、山东道御史都不受理!你越级上报,若查实,朕不但不会怪罪你,还要明发天下表扬你!
“可你呢!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被拉下水的!简直不知廉耻!来人!先打三十大板!”
三个锦衣卫上前,把哭喊的邓应清脱去官袍,按在凳子上,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天子亲自监刑,三十大板就是三十大板,谁也不敢作假。
邓应清没被堵着嘴,一开始还有力气叫喊,最后几大板已经没气力了,板子落在背上只是身体抽抽。
朱由检第一次见这等场面,还有些兴奋,朱由校翻了个白眼。
百姓拍手叫好,齐河县官员和陈家、里正都面如死灰。
“说吧,大斗进小斗出是谁的主意,说对了,可减刑。”朱由校右手食指习惯性的敲着桌子。
“陛下,是知县和县丞、主簿一起合伙的干的!”
朱由校看去,魏忠贤低声道:“皇爷,是税课大使。”
朱由校唔了一声,点头道:“税课大使,说吧,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看情况给你减刑。”
于是,税课大使把齐河县上下官员的底裤都扒了,什么收受贿赂、逛青楼、上衙喝酒都是常态,逛青楼的也不用出钱,要么赖着,要么就是士绅垫付。
帮着陈家和其他士绅隐瞒赋税、侵占田亩、逼良为娼、欺男霸女、账目作假、贪墨朝廷拨款也是常有的事。
“很好,黄爱卿给他适当减刑吧。”
“臣遵旨。”
朱由校起身,提着刀,走下台阶来到陈德有面前,叮,朱由校杵着横刀站在已经被吓尿的陈德有面前问道:“说吧,把人送哪了?你的下家全都供出来,如不从实招来,锦衣卫和东厂都在这,让你体验下他们的手艺。”
陈德有被吓得屎尿齐流,朱由校皱眉,挥挥手退了两步,厌恶道:“赶紧说!”
“回陛下,有的去了洛阳、有的去了兖州、有的去了南京,更多的草民就不知道了。”陈德有把头的磕破了,哭喊道。
“回头让他把下家的人写出来,锦衣卫去查,把百姓的子女都给朕带回来。”朱由校拔出刀,一脚踹翻陈德有,一刀插进陈德有的胯下,在陈德有惨嚎声中还不忘顺时针、逆时针搅一搅。
围观的百姓,女的臊红脸转头,难得不禁胯下一紧,下意识的夹紧双腿。
“开始抄家吧,所朝钱粮,均留作齐河受苦百姓身上。”朱由校嫌弃的甩了甩他的宝刀,踩住翻滚的陈德有,说道,把刀在陈德有身上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