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子胤再次垂下双目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用两指捏起那一页信纸,满眼疲惫阴测测目光盯在上面,继之一笑,整个身子仿佛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奉召令知情者,寸丈之内。
薄薄的纸张在旻子胤的手下被捏成一团握紧于手心,黄绫长袍下的男子指节泛白,脸上不知是恨意还是不甘,竟使天子之容更加威严几分。
思索半瞬后他一拍桌面怒声道:“来人!”
迷迷瞪瞪的小酒陡然听到一声厉喝,像被人从脖中灌入一盆凉水打了个激灵。他同左右两边的侍从交换了眼色,确定是王君已经晨起而不是自己的幻觉,立即惴惴着跑进大殿:“奴才在。”
旻子胤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斜瞥他不紧不慢问:“外面,都有谁啊。”
小酒已经做好兜头挨顿臭骂的准备,听得这么问,抬起头茫然与王君对视:“外……外面,谁,谁都没来啊。”
正说着,转念一想,王君是不是要差人办事去,于是补充说:“同往常一样,奴才与梁将军时时刻刻守在门口等着王君传唤,一刻不敢离开。”
旻子胤抓紧纸团的手加了把劲儿,眼睛扫向桌面一盏用来燃熏香嵌着金片金光闪闪的铜炉,其炉体虽是灰褐,却能由暗淡中发出奇光。
“没有任何人来过吗?”他眉头一皱,用疑问的眼光朝小酒看过去。
人?
小酒费神思索一番昨夜前后的往来人员,迎着王君审视的目光不安答:“回王君,昨夜除了妃嫔的轿辇曾到青露殿接了越丽人来三清殿,便没有其他人来过。”
“也没人离开?”旻子胤瞪起了眼睛。
小酒认真摇头。
“昨儿个前半夜是奴才一直守在殿前,一直没敢合眼,后半夜时出去办事的梁将军回来了,我们俩个一直牢牢在殿门前未曾离开过半步,王君若是存疑,可将梁将军喊进来核实。”
默然片刻,旻子胤淡淡道一句:“出去吧。”
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紧迫感,而是轻飘飘的,也没有把梁明叫进殿核对什么。
龙案前的灯座里,明烛在一层精美的铜罩下轻摇,旻子胤走到烛前,将手中的纸团点燃,等火苗窜得足够高时两指一松,宣布它的使命就此结束。
他的寸丈之内,是谁呢。
越简谣,小酒,梁明?
怀有异心者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了吗,公然在他的桌案上放下东西却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留下这张纸条,是想给他提供帮助,还是混淆视听,他是该相信,还是权当没有这回事。
这人知道将这样的东西摆在他即将待看的奏折中,而不是摆在其它地方,可见对他的日常了如指掌,深知只有那样,才不会被别人先看到内容。
无论是打扫的宫女,御前的公公,还是妃嫔,都没有去翻动奏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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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早朝结束,梁明才有机会向王君汇报昨晚左领将府发生的一切。
从梁明正色庄容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尽了全力,然而没有如愿找到那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