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亲。”
朱棣也很是机灵地将“父皇”这个称呼、适时地改成了“父亲”,站起身侍立在一旁。
朱元璋瞧了瞧他、并没有让朱棣坐,只是看起来很随意地问道,
“去见过你大哥了吧?”
“嗯,见过了,大哥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在他那里逗留太久,孩儿打算这几天和五弟一起再去看看他。”
朱棣边回答着,边将目光落在父亲手边的那个空茶杯上。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
“你大哥的身子一直很弱,又过于劳心,所以才这么三天两头儿的生病……”
“父亲也不必担心,大哥毕竟正值壮年,多加调理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朱棣边安慰着父亲、边又想了想道,
“父亲您是要喝茶么?不如就让孩儿来给您沏一杯吧。”
“好吧,那就泡上一壶吧。”
朱元璋还真的点了头,朱棣便提着水壶开始烧水、洗杯子、沏茶,最后将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端到了父亲的面前。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朱元璋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的笑意,可随着儿子转过身来、便又隐去了,直到茶杯送到眼前时、才道,
“不想你还记得这些,本以为这些年只顾着用兵打仗,这种家务事早就不会做了呢。”
“怎么会呢,”
朱棣又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一旁,腼腆地一笑道,
“毕竟这都是幼年时、大哥教给我们这些兄弟们做的事情。”
“是啊,你大哥没少替你们这些弟弟们操心,”
朱元璋边喝着茶、边瞟了他一眼、道,
“说说吧,你和蓝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蓝将军?”
朱棣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孩儿和蓝将军没什么事情发生啊,父亲您的意思是……”
“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朱元璋瞧着他、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没发生什么、又怎么会让你大哥如此的伤心,他本来就病着,还要为你们之间的事情操心,真是岂有此理!”
“父亲,”
朱棣连忙再次撩衣跪倒、道,
“父亲明鉴,孩儿真的不知道蓝将军到底于何处对孩儿不满。在北方大营时,孩儿自知是晚辈、所以一直都只是在向他们这些前辈们请教而已,从无越礼之事。只是有一次在军营之中、蓝将军对孩儿出言轻慢,但孩儿并未因此与其冲撞,也只是未加理睬罢了,之后、便不再有什么过多交集相处,孩儿也从未将此事挂在心上。
可不知为什么,上次回京见到大哥之时,大哥竟劝孩儿对蓝将军多加尊敬,只是当时孩儿实在不知到底此话题从何处引起。不过既然大哥已经出言劝说了,那么孩儿自然要更加小心。不想此事今日竟然传到父亲这里,让父亲和大哥平填这许多的烦恼,实在是孩儿的错……”
“所以,几日前在宫门外,你才会特意躲着蓝玉么?”
朱元璋听了儿子的这番诉说后,死死盯着他问。
朱棣看起来十分的委屈,半晌才又道,
“因为、孩儿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真的迎面遇上蓝将军、怎知他会不会再对孩儿做出些什么无礼的举动,孩儿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应付他,而且一旦真的起了冲突,大哥一定又会难过的……”
说到此处,朱棣竟然哭泣起来、继而已是泣不成声。
见眼前这位堂堂的皇子、名震北疆的燕王殿下,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被逼成这副样子,朱元璋内心中的一股无名之火也开始在往上涌。
其实对蓝玉的为人、朱元璋是再清楚不过了,此人骄横狂妄、性情放荡不羁,只不过因其作战神勇过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好友鄂国公常遇春的妻弟,更重要的是他对太子确实也是忠心耿耿。
可是,有道是“疏不间亲”,他竟然把是非搬弄到自己的皇儿身上,弄得同一天里、两个儿子在自己面前悲伤落泪,要知道他朱元璋不仅仅是皇上,同时也是个父亲,怎么能受得了这些呢?
朱棣并不知道蓝玉在朱标面前所说的那些话,可朱标却将所有的这一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朱元璋听,而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
此时的朱标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有可能要支撑不下去了,而自己离世之后、能够接替他成为太子的人,想来想去好象最适合的也就只有四弟,所以才将儿子朱允炆托付给了朱棣。但让他头疼的就是这个蓝玉,执拗地就是不听劝、对四弟满腔的恶意,而自己实在没有体力来照看这些兄弟们了,看来也只能是拜托父皇,毕竟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当今圣上才能够约束得了他的这位舅舅了,所以才拖着病体、来找朱元璋,哭着求他一定要化解这两个对自己来说、都很重要的人之间的矛盾。
起初、朱元璋很是生气,本以为凡事都是从两方引起的,很可能自己的这位四儿子也做了什么蛮横的事情,可现在看着哭得不住发抖的朱棣,不禁地也开始心疼了起来。再想想蓝玉,不仅是狂傲的目中无人,而且还很嫉妒狭隘,他之所以会如此地对待朱棣,谁又能保证不是因为朱棣近些年来立下的战功、已不亚于他这位蓝大将军了呢?
另外、还有一件让朱元璋恼火的事,他竟然还提到了术士为朱棣看了什么“天子之气”,这种事也是能做得、能说得的么?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至了。
就这样看着四儿子在自己脚边哭着,过了半晌、朱元璋终于开口道,
“好了,别哭了,为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大哥实在是对你放心不下,让为父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快起来吧。”
“嗯,孩儿知道了……”
此时的朱棣、完全就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寻求安慰,听了父亲的话、便擦着眼泪站起身来。
看着怀中的茶已经冷了,朱元璋有感而发地道,
“白水虽是寻常人家便可随意喝到的,可就算是冷了、还可以重新加热继续再喝;而茶虽然香,可冷了之后就只能倒掉,勉强再热也不复原有的味道了……”
“父亲,要不要孩儿再为您重新沏一壶?”
朱棣边琢磨着他话中的含意,边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