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热血易,持之以恒难,要撤离了,士兵们的士气明显不高,拄着军刀站在小土坡前的蒋状看的是心里发堵,他大声的吼道:“这是干什么玩意儿,咱们不是战败,都给我挺起胸膛,不要像个弱者一样的表现!”
纳兰斯巴鲁穿上军装,后脑勺一个大辫子晃悠晃悠的,脚下踩的小牛皮靴子咯吱咯吱作响,纳兰斯巴鲁站到了蒋状身后。
“旅长,你消消气!”纳兰斯巴鲁甚是难得的宽慰他人,平日里,倒也是只有别人來劝说他尽量的少发一点脾气的。
这是一支骄傲的部队,只是太过骄傲了,甚至连一点小小的挫折都是不能够忍受,这是什么?这是易碎之钢,蒋状的手紧紧的握着刀柄,眼中的是深深的担忧,这就是要远征缅甸了,在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好的条件等待着我们,一定是万千艰难险阻,只是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嘛,一切都还是太仓促了啊!
看着队伍在自己的面前经过,蒋状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间或还对一些仪容不整的家伙大声喝骂着,蒋状的紧张在意看在纳兰斯巴鲁眼中,是有些不解的,只是因为这时候的蒋状已经完全推翻了他固有形成的对蒋状的认知,这时候,纳兰斯巴鲁却才是晓得这个大胖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人就是喜欢按照固有的经验去判定一个人,只是这种片面的审视却往往是带有偏见性的。
电闪雷鸣,风又起,这天又是要变了。
指挥部,游飞召集了刘全,高永泰和王烈开会,在游飞的下首坐着的是向德飚,这个参谋长的强势存在看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刘全他们也是心中有数。
“我们将马上拿下,路途遥远,却也是能够给我们一段时间好好补补课,刘全,你是老兵了,南边湿热丛林的作战充满了危险,要给各级军官做好充分的思想教导才行,千万不能够因为是思想上开小差而让咱们的战士蒙受不必要的损失!”游飞板着个脸,语气稍微的显得有些生硬,这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在游飞心中的确是重中之重,却是來不得半点儿戏的。
刘全心中有些发苦,毕竟他自己也是从來沒有过在热带丛林作战的经验,却又是能够如何指导他人呢?只是这些话他也只能是自己闷在肚子里了,他知道师长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么的要求他,也是要让其它人的心给安下來,否则到了地方,怕是要起更多的乱子。
“师长,137旅在这次的围攻之中已经是承受了太多的重担了,却又是让他们來殿后,这个安排是否有失妥当,这让我们心中有愧啊!”高永泰沉声说道,就连他这个铁血的汉子,也是有些看不过去的,别是因为师长忌讳大家说他偏袒137旅,这才是将137旅往死里弄,那就是让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了。
游飞恶狠狠的瞪了高永泰一眼,幽幽的说道:“老高,下次若是你口中还有‘他们’这样的字眼,我是要弄死的,统统给我记住,只有‘我们’,这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也从不会因为跟蒋大胖子是结义兄弟,就特意的会因为避嫌而故意将最为苦难艰辛的任务交给137旅,我这么做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全师的最大利益出发,尽可能的规避风险,以及达到战局成果的最佳效益,这是我唯一坚持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以后若是我死了,你们也是要坚持住这一点,因为这才是我们259师真正的魂!”
高永泰满脸通红,很是为自己刚才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却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师长,我就坦诚的说吧!我对热带丛林作战也是沒有多少的经验,可能还是要让战士们做好面对艰苦困境的思想准备才行!”刘全嗓音沙哑的说道。
“这个是你的问題,我只要看到效果!”游飞摆了摆手,他分配的任务,一般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做的成的,若真个是那么轻易的就能够办得到,又如何是要让他们來做,便是不用做也就好了。
“师长,我们烈风大队的战士单兵作战能力比较强,不如先是让我们过去摸摸情况,然后才让大部队过去!”王烈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王烈是个谨慎的人,面对未來的不确定性,他还是希望能够谨慎起见。
“这是个好主意!”高永泰和刘全齐声应道。
游飞望向向德飚,说道:“参谋长,你觉得呢?”
向德飚呵呵笑道:“怕是很难如愿!”
游飞点了点头,却也是不说话,只是刘全,高永泰和王烈三人的脸色却是变了,这话正是点出了此行一个非常大的问題,那就是他们的行为恐怕是要受到极大的节制了,毕竟不能够像以前那般的随意了,而且还有英国人,那将会是个最大的问題。
“据说咱们还要跟英国鬼子一起协同作战!”游飞皱紧了眉头,对外国人,不管是哪一国的,游飞都是充满了警惕和厌恶,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只是他对这些在这一百多年來都对中国进行洗劫侵食的西方列强是完全沒有一点好感的。
向德飚也是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沒有完全独立于政治之外的军事,这一次的远征缅甸,是否有一些政治阴谋的考量,也无从得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受制于他人,这是259师从來沒有遇到过的情况,却也是有些不太好适应了。
“该來的总是会來的,未曾到來之前,花太多精气神去担忧,也是无益,不如虚怀若谷,以不变的心來去应对波诡云谲的未來吧!”游飞叹声说道。
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师长竟是变得如此文采了得了,看來以前的小夫人可是沒少教育师长啊!众人心中都是坏坏的想着。
游飞不懂得什么是哲学,只是他晓得的,人最可怕的敌人永远只会是自己,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会说这句话的人很多,只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却永远是寥寥无几。
“好好的做好准备吧!”游飞拳头在桌上狠狠的砸了下,便是站起身來。
高永泰,王烈和刘全三人便是起立敬礼之后就是离开了。
望着王烈三人的背影,向德飚脸上是笑眯眯的,259师的旅团级别干部都是很有意思的,这些人有着非常张扬的个性。虽然都是很能打仗,放到哪里都是不受人管教的家伙,但却是能够形成一个非常高效率的部队,沟通这些人的便是游飞,若是缺了游飞这个环境,很多事情怕就是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越是想到这里,向德飚越是对游飞此前身先士卒的疯狂举动感到后怕不已,毕竟师长可不像是自己啊!自己死了259师不会乱,可师长若是死了,那怕是天要塌了。
“参谋长,你那个老师是个什么情况,你还沒有和我好好的聊一聊呢?”游飞呵呵笑着说道。
向德飚乐呵呵的应道:“我的授业恩师是我进入黄埔之前的人生导师,是李蔚君先生,他是昆明师范学院的老师!”
游飞的梅州皱了皱,师范学院,那地方不都是娘们比较多嘛,游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向德飚,满脑子的龌龊思想,却也是将向德飚看得是迷糊非常,不知道游飞这是作甚。
咳嗽了两声,游飞朗声说道:“参谋长,走,咱去昆明拜会李蔚君先生去!”
向德飚朗声笑了起來,两人是相视而笑。
……
斗转星移,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259师抵达了昆明。
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游飞带着白手套,执着马鞭,头高高的昂着,下巴仿佛能吵到天上去,游飞便是再如何,也是有着浓浓的小市民心态的,这当官不就是为了争口气嘛,要不然拼死拼活的为了什么?活着的时候不显摆显摆,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对不起自己的问題了,而是要上升到对不起列祖列宗的高度,而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跟在游飞身边的只有向德飚,只是见到游飞一旦是进城以后如此小人自得满满的做派,向德飚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或许这才说明师长是一个真正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吧!
大部队却是呆在城外的。虽然已经跟西南防区总司令部拜会过上峰了,只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否则就是有点太过于乖张自得了,这个分寸游飞还是省得的,即便如此,身后还是跟着一个排的士兵,还有路上赶到大部队的王强和王悍兄弟俩护卫左右,那个排场,虽是不大,却也让游飞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是轻飘飘的,那个是叫一个舒服啊!
“参谋长,你那老师是教的师范学院,你不会是给我找一大票的娘们來充数吧!”游飞哈哈大笑道。
向德飚也是不好如何解释,只好是陪着游飞一起的傻笑。
这是一座相当有生机的城市,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很,抗战后从国内涌入的政府官员,大学教授,银行家,商人以及各路军人,给这座城市带來了拥挤的同时也带來了繁华。
行走在大街上,沒有行色匆匆的行人,这里的节奏还是比较慢的,跟羊城的那种喧嚣有着很不一样的情调,游飞感受这这种久违了的城市感觉,有点感伤,却又是有些排斥,因为这不是他的城市,这不是已经被小鬼子占据了的羊城。
这里的气候是十分宜人的,四季如春,而西南交通要道也是美国援助进來的重要关口,打通这个物资生命通道,就要进军缅甸,远征缅甸是一种非常迫切的事情,只是是否准备好了,游飞却又是怀疑的,只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他在军中学会的第一件事儿,那天寒风交加的夜晚,那些被杀的逃兵,是游飞在军中第一次受到的血淋淋的教育。
一路行來,倒是清净。虽然不时有一些百姓打量他们,却也是沒有多少人过來打扰他们。
游飞看到向德飚有些兴奋的情绪,便是笑着说道:“参谋长,你这可是比入洞房还要紧张呐!”只因为游飞看到向德飚两只手是拽拳头拽的紧紧的,这个湖南佬平日里可是相当沉得住气的,这会儿却是如此大的变化,可见那个叫李蔚君的先生在向德飚心中的地位可真个是不差,不过但凡能够称得上是人生导师的,那个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搓了搓手,向德飚只是傻呵呵的笑了笑,这会儿都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游飞只是白了白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不久之后,他们便是來到了师范学院的大门口,向德飚是跳下马來的,游飞也不能大大咧咧的坐在马上,原本游飞还想着骑着马走在所谓的学院内的林荫道上舒坦舒坦,感受一番从來无法享受到的尊荣,只是受累于向德飚这家伙太是有教养了,他也只好随了这家伙。
本來蒋大胖子是死活想要跟着游飞他们进城的,却是沒被允许,游飞是最清楚蒋大胖子心思的,一心存了要进城吃点好吃的,游飞也不是要虐待他,实在是手中的大洋有限呐,却是不能带上那个吃货的。
学院内一些学生都是好奇的打量着游飞和向德飚,游飞也是非常豪爽的跟着好些人都是挥手致意,他以前看到但凡有什么节庆,城里头那些乡绅都是这么个派头,他也就是学了个全足。
学生们先是发愣,最后都是掩着嘴笑了,特别是那些女学生,都是咯咯的笑出了声來,好像见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似的。
游飞的脸皮是很厚的,他也只觉自己这般行为是相当有风度的事情,却也就是这么干了。
向德飚只觉得脸颊发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师长的一些秉性也是了解的比较清楚的了,在讲排场这一点上,那是绝对不含糊的,也不知道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游飞朝学生挥手致意好像有些不是很妥当的地方,只是连向德飚也沒法说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当了,便也只好不去说的,便是随他了。
干净的校道,偶尔还能听到学子坐在树下轻声读书,这是一种幽静祥宁的环境,游飞一下子就是喜欢上了这里,怪不得以前人家都说学校好啊!这就是一种气氛,一种仿佛是带着文化的氛围,那种感觉是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的。
风再起时,卷起几许枯枝败叶,吹散心中阴霾,剩一分清静,几点细雨飘洒,便是神仙之境也是不予多让。
向德飚的脚步是急促有力的,他可是沒有像是游飞这般的闲情逸致,已经多年未见恩师了,向德飚心中那分激动之情不是外人所能尽悉的。
天地君亲师,孝亲尊师那是本分,也是一种最为基本的伦理,若是连这个都不认了,那么人怕是要坏到骨子里去了,这种人是千万沾惹不得的。
“师长,你倒是走快些啊!”向德飚终于是忍不住了,小声的埋汰道。
游飞甚是感到无奈,很少能够有别人來催他的时候,他这个人做事情都是比较紧凑的,只是因为今天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让游飞感动了,只是连这种片刻的感怀都是不得好的,便是让向德飚给搅了。
游飞虽然心中不太乐意,却也是略微放快了脚步,跟上了向德飚的步伐。
三转四绕之后,來到一个幽静的小院落前面,向德飚大声嚷道:“李先生,李先生,学生向德飚前來拜访!”
游飞摇了摇头,哪里有半点参谋长的样子,现在若是有其它部队的军官看到了向德飚的样子,可真的就是有损259师的赫赫威名了,游飞虽然是沒读过什么书,只是他也是知道坐行起立都是要有仪态的,绝对不能够在这一点上不讲究,于自身形象是有很大的伤害的,特别是作为军官,更是要注意,只是难得人家师生多年之后重逢,游飞这时候也不碎碎念叨了,省得无故撩了自己这位参谋长的火气,湖南娃子的火气哦,那个可不是一般的大的。
吱呀,大门打开,一个很是秀气的女孩子就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她就是看着向德飚在笑,那笑容简简单单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纯美的笑容,女孩子穿着天蓝色的女子学生装,隔了一会儿才是柔柔的说道:“是向哥哥嘛!”
“哎呀,是小娜啊!都长这么大了!”向德飚爽朗的笑着,还习惯性的用手揉了揉眼前这女孩子的头发,女孩鼻头微微皱了皱,小嘴也是微微的翘起,看样子是有点不高兴的,只是她还是笑的那么的好看。
“师长,这位是我的小师妹李小娜!”向德飚乐呵呵的笑着说道,只是当他看到游飞正一副猪哥样的看着小娜的时候,向德飚冷不丁的想起自己这位师长可是有两位美娇娘的家伙,看到游飞如此色迷迷的样子,向德飚心中的警钟已经是敲响了。
李小娜看到游飞帅气的将官制服,心中也是有些紧张,只是强做精神,伸出白藕一般秀嫩的手來,怯怯的小声说道:“你好,将军!”
游飞心里美啊!正要脱下白手套,好好的拉着漂亮小姐儿的手谈谈心的时候,向德飚却是猛然的将身子给格挡在了游飞和李小娜之间,他呵呵笑着说道:“小娜啊!你就别跟我们师长客气了,我们师长最是不喜欢太客套的,随意点就好,走,还是先去拜问一下先生!”
李小娜有些脸红的抽回手去,她还真的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來的,却沒想到原來人家将军可是不喜欢客套的人啊!真的是戎马生涯的将军呢?就是跟普通人不一般。
女人心中的想法永远是如此的飘忽而无法让你去揣度的清楚的,若是向德飚知道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适得其反的效果,却是不知道他会个什么样的脸色了。
客气你妹啊!游飞恨得咬牙切齿的,这个该死的湖南佬,好像是要搅局啊!原本游飞只是一时惊艳,沒太多花花肠子的想法的,只是让向德飚这么一激,他反而是生出几分心思來。
游飞的眼珠子便就是从李小娜的身上游离不定扫來扫去的。
“向哥哥,父亲出去了呢?”李小娜甜甜的说道。
“啊!”向德飚有些失望的唤道。
“哦,是德飚來了啊!”一个满头银发的妇人走了出來,不用说也晓得她正是李夫人。
李夫人很是慈祥的样子,穿着很是朴实,透着一股子宁静安详的气质,游飞心中暗自点头了,书香世家,一家子人都有读书人的味道。
“这位是……”李夫人打量着游飞问道。
“师母,这是259师的师长,我是师部参谋长!”向德飚恭敬的答道。
“德飚可是出息了呢?”李夫人微笑着说道,却又是让向德飚害了个大红脸。
游飞的眼睛却都是在瞄着李小娜的,这点李夫人也是看在眼中,只是她并沒有说什么?便只是笑了笑。
“先进來坐坐吧!炳德怕也是不能马上就回來了,这站在门口说话,却是怠慢了!”李夫人微笑着说道,然后非常有礼的迎着游飞和向德飚走了进去,王强和王悍兄弟自然也是紧随着游飞左右的,其他的警卫兵则是留在了门外。
李小娜倒是显得有些拘束,大部分时间都受到家庭良好管束的李小娜跟外面的世界接触的其实很小,猛然见到一个像是游飞这般的将官,对于李小娜來说确实是一个比较难以应付的场面。
一进了屋,李小娜就像是勤劳的小蜜蜂一般的,一刻也不得闲,一会儿跑去泡茶,一会儿又是切了几个小梨子用个小玻璃盘子摆放整齐,端上來招待客人,她的眼睛是盯着游飞和向德飚的茶杯的,一旦是不满了就赶紧续茶,李小娜的动作看得游飞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