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绝响双奏
千鲤庄外，许东仙亲自送李芳走出门外。
登上马车前，李芳忽然停下身影，转身看着许东仙，诚然道：“许督主，明日过后，宫中大小儿孙就要仰仗您生活了，咱们这样的人不会有自己的子嗣，我就替这些干儿子干孙子，给您磕个头，望您能多加照顾！”
说罢，李芳恭敬跪下，向许东仙恭敬三拜，同时也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权力交替的准备。
“李公公言重了，咱们一直都是自己人，本督主对自己人，向来都不会亏待！”
许东仙笑着将李芳扶起，目送他登上马车，启程回京。
钟岳跟在许东仙身旁，看着离去的车架，冷哼道：“虚情假意！一面通过威逼利诱，想让督主回京，一面又故作可怜，卖弄给谁看呢？”
“欸！”
许东仙挥手打断了钟岳，摇头道：“像是李芳这般的大宗师，虽然在习武之人的眼中算不上什么，可放在读书人的眼里，通神仙也没什么区别，这样的人可不屑于说谎，更不屑于演戏！”
“他为皇帝传旨，是他的忠君之道，刚才那一拜，是出于对下面人的私情，同样是出自的真心！这样的文坛大家，虽然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但也不至于贬低他们！”
钟岳闻言，连忙恭敬低头道：“是！”
许东仙转身拍了拍钟岳的肩膀，轻声道：“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就让严党和庆王好好看看，能在京城搭台唱戏的，只有我们东厂！”
“是！”
钟岳一脸自信的点头答应，随即启程赶奔京师。
许东仙转身走入千鲤庄，看着院中正在洒扫忙碌的丫鬟仆人，轻声吩咐道：“明日你们陪贵妃娘娘去水云观的祈福吧！不见到东厂使者亲自迎接，就一直呆在那里！”
“是！”
所有丫鬟仆人纷纷停下，一起转向许东仙，依旧训练有素的齐声应道。
千鲤庄后山，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山庄之中，包裹着整个上半身的绷带，仍旧在不断渗出血迹。
右边肩头宽厚端正，左边肩头却贴着脖子到肋下齐齐失去，随着内脏的跳动，染血的绷带还跟着起起伏伏。
“许东仙，就算残烛能将气机锁定在你身上，可他也不可能随时关注你，我早晚都会找机会废了你，让你沦为武道气运的养料！”
关山河面无血色，面容依旧冷漠，丝毫不为身上的伤势所动容，转身消失于山林之中。
次日，天空还未放亮，一记快马离开千鲤庄，直奔京城门下。
“城门已关，来人止步，违者一律射杀！”
严守岗位的禁军将领看到城下身影，立刻大声喝道。
城下之人没有回话，也没有离去，只是静静看着前方城门。
“来人，准备放箭！”
将军一声大喝，忽然发现一众部下早已呆若木鸡，面色紧张的望着城内方向。
疑惑之下，将军只好移步到另一侧，低头向城内看去，顿时瞪大双眼，冷汗直流。
城门前，火光冲天，清一色的飞鱼服在长街之上整齐排开，一望无际！
众人之前，一男一女皆带着纯白面具，一言不发的凝视城头。
“快开城门！”
将军立刻大喊一声，慌慌忙忙的沿着甬道跑下，缺不小心绊到了自己，改为一路滚到城楼之下。
城门打开，一辆八抬大轿率先驶出，而后才是东厂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神，雪魄两位使者。
“属下恭迎督主！”
城门之下，山呼海啸，犹如一声霹雳，惊醒了半座京城。
许东仙自马背之上飘然而起，轻盈飘过空中，潇洒落入轿中。
城门守将连滚带爬的来的轿子前，连忙磕头道：“末将布置城下是督主大人，没能及时开门，请督主恕罪！”
轿帘不曾撩开，许东仙的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出。
“你是新上任的吧？”
“是！”
“不管是谁让你看着这座城门的动静，立刻将本督主回城的消息传给你的主子，让他们好好准备，莫要让东厂失望！”
“末将不敢！”
“去吧，这是本督主让你去的！”
话音落，八抬大轿转头，径直驶入城中。
守城将领瘫坐在地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后，顾不得擦去满头的冷汗，赶忙招呼来属下。
“你去严府，你去庆王府，你去宫里，马上将消息通报上去，许督主已经归来！”
……
许宅，卧房之中。
“针工局制作蟒袍，通常最快也要半年时间，但尚衣监的人听闻督主和颖王殿下蟒袍被毁后，便从供应宫中的衣料中扣下了两件，改成了蟒袍分别送到许宅和颖王府！”
迎月为许东仙换上崭新的白色蟒袍，打量着眼前的完美身形，忍不住叹道：“督主真是好看！”
许东仙抬手轻敲迎月的鼻尖，笑着说道：“小心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
“女婢早就陷进去了！”
迎月轻声回应，而后又不禁担忧道：“奴婢最近也听说了京中的风声，请督主无论何时何地，都切记要保全自己，奴婢与小姐，还有好些人，全都是仰仗着您才能活下去的！”
“乖乖在家等着，本督主定会平安归来！”
许东仙捏了捏迎月滑嫩的脸颊，转身向门外走去。
日出天明，京城之中忽然锣鼓齐鸣，红旗招展，街头巷尾更是人山人海，匆匆向刑场涌去。
砍头杀人，本就是京城百姓一项喜闻乐见的消遣。
而今日要受刑之人，可是当朝次辅，户部尚书，皇子的老师。
放眼大齐，那也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
今天的刑场之上，定是会个大场面！
刑场之上，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一应规格皆是按照帝王之仪，恢弘大气，俯视众生！
顾玉棠早早来到高台之下，看着走出轿撵的许东仙，皱眉道：“你不该回城！”
“有人拿殿下做威胁，我又岂能不回来呢？”
许东仙走到顾玉棠身旁，低声笑道。
“那你就更不该回来！”
顾玉棠伸手拉住许东仙，一步步向高台之上走去，轻声道：“所有人现在都知道本王的靠山是东厂，只要许督主不现身，谁敢轻易动本王？”
许东仙反手将顾玉棠的手掌握住，不着痕迹的继续向上走着，淡然道：“放心，就算本督主进了京城，也没人敢动殿下分毫！”
顾玉棠低头一笑。
她知道许东仙想做的事情，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自己能做的，就是无论何种境地，都与他一同面对，正如当初的击掌盟誓一般。
生死与共，永不相负！
登临高台，许东仙与顾玉棠各自转身，看着下方人头攒动，暗流涌动的人群，齐声下令道：“带人犯，请监斩官！”
一辆奢华官轿缓缓入场，停在高台之下的监斩席旁，一身御赐五彩蟒袍的严华佝偻着身子走出轿撵，抬头望着高台之上，代表皇帝观刑的二人，花白的眉毛下的浑浊眼珠微微凝实，抬起苍老如枯枝的双手，恭敬的深施一礼。
顾玉棠下意识踏出半步，想要挡在许东仙的身前。
许东仙轻轻抬手，按住了顾玉棠的肩膀，看向下方的严华，轻声道：“既然监斩官已经来了，那就开始行刑吧！”
“是！”
严华始终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反而依照礼数问道：“臣请上意，带人犯入场！”
“准！”
许东仙高声应道，而后拉着顾玉棠转身坐于皇架之上。
顾玉棠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看来严华不想与你为敌，准备直面徐静云的绝响了！”
“我看未必！”
许东仙微微摇头，小声说道：“想杀我的人，又不止严家一个！”
顾玉棠皱眉问道：“皇帝？”
“若是皇帝真想杀我，不会这么麻烦，宫中的大宗师又不是吃干饭的！”
许东仙自信道：“等着看吧！拖了这么久才回来，想杀我的人一定都按捺不住了，今日定然都会到场！”
顾玉棠点了点头，抬手解开扣在腰间的绕指柔，不着痕迹的缠在手腕之上，静静等待着平静如水面的一般刑场，出现新的波澜。
监斩台上，严华拿起一道令牌，甩手扔至台下，沉声道：“带人犯！”
囚车不疾不徐的驶入刑场，一身囚衣的徐静云带着重枷重铐，步履蹒跚的走下囚车，眼中暮气沉重，死志已明。
今日的刑场之上，定是徐静云的葬身之处！
“静云，你是在朝堂之上唯一能与我争，也一定能争过我的人，可惜你不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啊！”
严华嘴唇微动，眼中尽是惋惜，随即挥手下令道：“解开他的枷锁，士大夫怎么上重刑！”
今日刑场之上，无不是严家暗中安排的心腹，闻言无不错愕的愣在原地。
“阁老！”
众人纷纷恳切的看着严华，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
严华某种目光已决，再扔出一块令牌，决然道：“谁若不尊号令，今日便随犯人一同受刑！”
众人不敢再违背，立刻为徐静云取下了枷锁镣铐。
徐静云摆脱重负以后，略微佝偻的身子一点点直起，双眸平静望向严华，抬脚走上刑场，一步步向前走去。
“多谢严阁老成全！”
一步踏出，天地色变。
在徐静云一声长啸之中，晴空瞬间转暗，不断涌动的云层之中，只余一道光辉落下。
“为人臣者，明君事，除君忧，纵使身后骂名滔天，亦不枉臣之道！”
徐静云口吐雷霆，身披霞光，走至刑场中央，已如真神降世，但却并未对严华出手。
“静云，吾知己也！”
严华轻声一叹，慢慢转头看向高台之上，露出一副老辣的笑意，沉声道：“许督主既然来了，可愿一睹绝响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