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的时候,只跟着幼崽形态的自己,因为好奇那个自己为什么和记忆中,自己的经历会不一样。
后来,他开始跟着那个女人了。
那是一个原本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物。现实中的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没有人对他说,可以保护他。也没有人和他说,他是最特别的一个。
这个世界一直给予他的,只有无尽的恶意,他甚至不曾感觉过什么是关心和温暖。可是如今,在这个女人身上,却全都感觉到了。
她看着这个女人总是笑,她笑的时候,淡粉色的嘴角边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是讨喜。
但是她的笑,也不是一直都是开心的表现。她如果真正开心,发自内心的笑时,眼睛会有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像是把星星撒在了里面。
她并不是很开心时,笑的时候,不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弧度也不是很大,只是嘴角微抿,向上扬了扬。
这个人类女人的温柔或许是刻到了骨子里的,所以笑好像成为了本能,薛放刚开始是带着一种探究不屑甚至冷漠的态度来看待她,他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温暖的角落是为他而存在的。
他坚信这个女人只是在装模作样,坚信她其实只是为了在摄影机面前表现。可是这个女人却总是温柔的笑着,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开心的时候,那个笑容是很感染人的,他不自觉便看呆了。她不开心的时候,那种笑,笑的让他的心里堵得慌,很想捂住她的嘴角,让她不要笑了。
他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跟着这个人类女人,她在毒发,痛苦的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在。她在给幼崽的自己讲故事的时候,他也在。她在那个幼崽的自己擅自离开,疯狂寻找到导致跌破膝盖和掌心的时候,他还在。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眼中只有这一个人了。
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好呢?好的让他嫉妒那个一直被温柔对待的幼崽自己了。
“你这家伙可真幸运。”他撇了撇嘴,在那个人类知道他是虫族,依旧接纳了他的时候,薛放倚着一棵大树,冷哼了一声。
看到成为成年形态的自己,拥吻着人类的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容貌,可他就是觉得嫉恨,就是觉得厌恶!
他走上前,想要分开两个人,却根本不能与那个女人有一点点的接触。到了她的身边,便穿透了他,他是没有实态的,只是个虚影而已。
看着那个与自己相貌相同的男人,吻了那个人类女人,他呆了一会儿。在人类女人毫不知晓的情况下,他走到女人面前,也轻轻的点了点她的唇。
他的亲吻是没有触感的,那个女人感觉不到他,他也感觉不到那个女人。
在他吻上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淡,他能感觉到,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快要从梦中醒来了!
不……不!
哪怕这是一个梦,哪怕他永远都以虚影的形象存在,这个人类感觉不到自己,也没关系的。
他不想要离开这里,不想去面对那个空寂的星球了。在认识了这个女人以后,他要如何去面对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他不想要离开。
他不想要离开!
薛放伸出手,想要拥抱着女人。哪怕不能拥抱,让她看见自己一眼也好,让她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人也好。虽然他和辛方长得一样,可是他们不是一个人!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他慌张的喊着人类,到最后甚至都哀求了,可是那个人类却始终无法看见他一眼。
不可以的,不可以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遇到这个女人?
如果想让他孤单的活下去,就一直让他孤单的活下去好了,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个梦,为什么要在梦中认识这样一个女人!
这太不公了!这太残忍了!
无论他如何呐喊哀求,他始终无法被任何人察觉到,最终身形浅淡到消失,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痕迹。
一声惊雷将睡梦中的薛放惊醒,他睁开眼睛,发觉天已经黑了。
哪怕是在黑暗中,视力很好的他依旧看到了河里的鱼在来回游荡,风已经没有睡着时候的温柔了,剧烈又疯狂的像是要掀翻这个世界。辛方从地上站起来,狂风将他的发丝吹的飞舞起来,遮住了眉眼。
他随意的伸手撩了撩,然后又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这里有些闷闷的,又有些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
薛放垂眸想了想,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孤独上百年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好回忆的。是错觉吗?
薛放实在想不起来,便将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往前走了两步,薛放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睡着的地方,又看了眼在黑暗中,乌黑一片的河水。
真的没忘记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薛放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这么多年独自生活,早已让他将曾经的回忆丢的一干二净了。明明之前是觉得,曾经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或者珍藏的地方,怎么现在心里的感觉这么奇怪?
风愈发大了,带着呼啸感,将四周的树干都吹的摇摇欲坠。一滴雨点落下,滴在薛放的脸上,随后,倾盆大雨兜头而下,瞬间将他周身都淋湿了。
他下意识的便望向河里,河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应该是这样的,河面上,是应该有东西的啊?好像是绿色的,叶子一样的东西,用它可以挡雨。
它会开粉色或者白色的话,然后……那个花可以干什么?
薛放吞咽了一下口水。
对了,那种花可以吃。
花可以吃?为什么可以吃?是有人给他做过吗?那个人是谁?
在滂沱的大雨中,薛放像个雕塑一样,望着被雨水击打而溅高的水花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