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么看我这么想我的?”
两个人吵到最后,用最插人心窝子的话攻击了对方之后,还是完美地默契了一次,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两个人又开始变成了最初的状态,不再一起上课,不再一起读书,不在一起娱乐,形同陌路。
直到一个月之后,熊意被人指桑骂槐各种说她是个绿茶婊,就因为学生会的一个主席喜欢她,而她又不喜欢他,另一个喜欢主席的女生看不惯熊意,所以各种在外面诋毁她,谩骂她,甚至有一次喝了酒,大半夜地冲到自习室,拽着熊意的头发就往外拉。
只有邓欣第一个也是最快的一个冲出来,一把把熊意挡住。
事情闹得很大很难看,虽然经由校方调解,大家也都知道是那个学姐的问题,可是流言蜚语还是止不住的满天飞。
熊意本来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再加上本来最近状态就不好,她彻底自闭了,躲在寝室不想出来,到后面,她干脆请假回家完全不想去学校了。
只要站在学校里面,只要看到有人在看她,有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在说话,她都神经紧张的要命,觉得所有人都在谈论她,说她的事情。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就只有邓欣一直天天都跑到她那边去敲门喊她出来。
只有她。
只有邓欣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让熊意一个人呆着,多吵多闹都要让熊意知道有人愿意过来找她,有人把她放在心上,有人不会就这么不管她。
两个人就因为这个慢慢地又和好了。
等到之后熊意彻底缓和回来之后,她极其不好意思地找邓欣问过,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要一直找她?
两个人明明都已经闹掰了。
“因为放不下舍不得还心疼。”
邓欣把熊意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指尖从女孩浓密的发间穿过,太阳刚刚好透过窗户打在地面,外头还传来女生交谈的声音。
邓欣一点一点地勾起了熊意的回忆,那些明明是一个很顺手,很不经意的和谁都可能会做的小事,但是邓欣却都记在了心里。
下雨的时候,邓欣没带伞,熊意一知道就直接拿起一把伞就出门,也没觉得自己刚刚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干就跑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气喘吁吁眼镜上都有雾气,撑伞的时候还特意往邓欣那边移了很多,保证她完完全全的一点都不淋雨。
中午还在自习室学习的时候,邓欣偶尔困极了,趴在桌上睡觉,每次都是熊意伸出一只手,然后挡在她面前,帮她把所有刺眼的阳光都给遮挡住,让她睡的舒舒服服安安心心。
吃饭的时候,即使邓欣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喜恶,但是偏偏熊意每次都能发现她挑什么,然后总是帮她把那些自己不喜欢的吃食给解决掉。
太多太多,还有那么多数不过来的细节。
都是熊意为她做的。
邓欣一直都记得熊意对她的好,即使这种好对熊意来说不是那么特殊,但她依旧都记得。
她必须记得。
这一趟谈心之后,两个人更加升华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变成了一个堆积物,奠定了她们之后坚硬不催的情谊。
吵架也好,护犊子也好,都是出于在意。
只是在不好的情绪释放之后,必须好好地花时间好好聊聊。
她们再也没有出过问题了,每天都像是个连体婴儿一样。
最纯粹的感情。
最纯粹的两个人。
在安平艾笑赶过来的时候,苏明镜已经差不多在镜子里把她们两个人的回忆看完了,也已经把两个人心里的光给吸收干净了,镜面四个角开始出现了亮色的小漩涡,然后渐渐的,都开始往最中心靠近。
苏明镜的脸色比刚刚还要差,一直低着头看着镜子的那个即将汇集的点发呆,有点完全陷进了一种状态里出不来。
即使安平艾笑主动叫了她,甚至走到了她的身边,苏明镜也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给。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
安平拉着艾笑往后了一点,然后主动再叫了一次。
苏明镜这才给了反应,然后对着两个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空洞地看着艾笑不放,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直接笑了一声,然后又叹气了一声。
“你们没办法阻止了,”苏明镜的笑容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就没有了,她举着那个连小漩涡都没有了的镜子,对着安平艾笑两个人摇了摇,“已经好了。”
“之后呢,”艾笑皱着眉看着苏明镜现在有点怪异的样子,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做什么,“结界,你要怎么处理?”
“赵耀祖和你们说了?”
苏明镜看着艾笑那防备的眼神,眼里从空洞变为了冷漠,“没怎么处理,你们现在想做什么?阻止我,还是跟着我去看热闹?”
“如果是赵耀祖和你们说了,那他一定也说了他会跟过来的理由……”
“自己选吧?”
然后真的像是什么也不怕了一样,苏明镜掉头就走,完全没有管身后的安平艾笑是什么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
安平看着现在的苏明镜都觉得奇怪,然后主动地牵着艾笑往前,“她自从……每次见到我们都是躲避的样子,眼睛不敢看着我们,就算是视线放在了我们身上,都是那种一闪而过或者很慌张的样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不知道,”艾笑看着苏明镜的背影,也理解不了,但是那个被她刚刚吸取过诡异光点的两个人,正好还让艾笑看到了一眼,两个女孩,两个看起来感情很好的女孩。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搞笑。
想这个干吗?
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而且苏明镜怎么可能因为那两个女孩而想到自己?
安平艾笑老老实实地跟着苏明镜往前走,也再次看到了苏明镜手里的关于安遥的灵力是什么样的。
又是有花的影子,和陆连的法力出自一体。
安平默默地召唤出了古鬼存录,放在了艾笑手里,然后控制着它记录下关于安遥的灵力痕迹。
一棵树苗从本来空旷的土地之上长了起来,周边燃起了一点点明黄色的光,然后镜面也开始再度起了漩涡,银色的光,和那些明黄色的连接在了一起,然后树木就开始疯狂地往上长,成为了一颗突入天空的参天大树。
直到长到他们站在下面再也看不见顶端的时候,这棵树就突然停止了生长,然后从最底端开始,全部往上慢慢消失了。
结界的味道彻底出来了,浓郁的让安平开始咳嗽了起来。
他们三个人被彻底的围绕了起来,周围都是泛着绿光的迷雾。
结界的味道起初很浓,没过多久,就随着树木的完全消失,只留下了一点点淡淡的清香。
迷雾之中出现了那几个人的记忆和未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的记忆和未来都浮现了出来。
大多数都是小人物,大多都是普通平凡到不能再不起眼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不为人知。
对于他们这些与地府相关联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按照平时的规律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或者是自己不想但是又必须做的事情,或者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提起干劲去做的事情。
“你看到这些还想去继续帮安遥?”
艾笑越看越想越来气,那股被火结界操控的情绪又开始脱离她本意的上涨了。
“你难道不明白这些人这些事的可贵吗?”
“这与安遥想要创造的新世界有什么关系?”苏明镜冷笑了一声,看着艾笑,“你总是这样,说着大话,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上评判事物,你明白什么啊就明白可贵了?!”
不是的是不是默契地理解了艾笑的意思,苏明镜那层冷漠的面具被彻底摘下来,眼看着就要和艾笑大吵一架了。
“我高高在上?”本来说完那句话就打算安静下来的艾笑被苏明镜彻底给激怒了,安平也没有伸手阻挠她,直接让她正面继续和苏明镜说了下去。
“你自己扪心自问,我说过的话哪一次不是真的现实,哪一次不是正确的,你只是接受不了我说的残酷,残酷之后你又无法去相信之后能不能变好,一切都是出自于你的恐惧。”
艾笑将乱掉的碎发全部别在了后面,然后疯狂地指着旁边的那些还没有消散的幻象,“还有这些,你敢说我说的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想的有和我不一样吗?”
“对,你的安遥说的确实是个好世界,所有人都是善人,但凡一点点的恶都要被铲除,人民多幸福啊,他们安居乐业,他们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他们的世界没有污秽,全都是洁白的,我们不会再出现那些杀人犯强奸犯诈骗犯,我们都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人妖可以共存,所有事物都是平等的,这不就是最完美的世界最好的时代,你是这么想的吧?”
“对了,还有,”艾笑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对着苏明镜说,与其是在和她谈话但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还能顺便把你想要复活的人全都复活回来,你说说,苏明镜,你这样的想法,你能算是善?”
“你违背应有的循环,只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你也该死,按照安遥的那种说法,你也是恶。”
“还有,”艾笑说到这里的时候总算是有一点冷静了下来,开始能控制自己心里的那团火结界,不再是被操控的那一个,“你的背叛,你对我们的伤害,你也是恶。”
苏明镜本来还想反驳的话被艾笑说的最后一句给硬生生压回去了。
她嘴巴一张一合,看着艾笑,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睛眨的速度是平常的两倍有余,瞳孔里也从愤怒变成了慌乱。
艾笑看这个样子,也没打算停止,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人,这些普通平凡的人都有各自的温暖与生活,安遥的做法就是在打破这些和平,伤害这些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生过日子,默默努力的普通人。”
“你说只是创建新世界,你说只是消灭坏人,消灭恶,你以为受影响的单单只是被你们打上标签的那些人吗?”
“你以为这些心里没有恶的人不会因为周围人的消失,因为这个世界的突然变化,他们一直建立的世界观价值观的崩塌而不受影响吗?你能保证吗?”
“安遥那么厉害……完全可以把那些人的记忆……”
“他向你保证过?!”
艾笑就差痛口大骂了,“你怎么知道这种事会不会发生。”
“就算发生了,你能保证这些被删除的记忆就一定不会重新出现,那些曾经在记忆里,不论好坏都出现过的人,都能一干二净吗?”
“你敢赌吗?”艾笑逼近了苏明镜,直逼她的面门,“你敢拿那么多无辜的人赌吗?”
“一切归零真的公平吗?”
“你这是在打破和谐。”
艾笑闭了闭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说来美好的世界没有人尝试过,那个都是善意的人的环境,没有人体验过,你怎么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情景?”
“那只是安遥,天仙附子,甚至含修的一个游乐场,这个世界的建立从刚开始就是他们这几个人的欲望之始。”
“目的,”艾笑在苏明镜背叛之后第一次与她有了肢体的接触,她抓住苏明镜的手腕,死死地看着她也逼着她死死地看着自己,“从目的开始就不是纯良的为人而是为己,这算什么?”
说了这么多话,安平就一直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安安静静站在两个女人身后。
结界所带来的人的记忆,未来,还有那些迷雾也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渐渐消失了。
苏明镜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上上下下犹豫不决,她一直看着艾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干干净净的清明,浑浊的只有她的。
“目的……”
“那……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