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要,你们只需要给我含修就好。”
安平几个人没有一个给天仙附子回应的,他们都不说话。
天仙附子也完全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他们。
“那要是劝不下来含修呢。”
艾笑看一直没有人说话,便像是真的有点动心开始提条件了。
“劝不下来,你觉得呢?”天仙附子对艾笑格外的宽容,即使这个话题有点傻,他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前提都没能为我做好……”
“所有的事情起因于含修,想要解决,就要从根源开始,这不是最基本的道理吗?”
“为什么?”安平拽了拽艾笑的衣角,让她不要再去做这个出头鸟了,“为什么这次不顺着含修的意思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很简单啊,”天仙附子眼里的光暗淡了一点,他看着安平,想把自己显现的格外真诚,“我老了,我也被困住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安遥现在有可能背叛了我,事情开始变得无法掌控,我害怕未知。”
天仙附子笑着看着他们,然后摇了摇手指,“我也会怕的……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四分五裂,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很正常,不是吗?”
别说安平艾笑了,赵耀祖和长鬼也明显不相信天仙附子说的这些鬼话。
天仙附子也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们信不信他,自顾自地娱乐着自己。
实际上,就不是怕含修后悔吗?
凭借他的能力,就算是输了,被困在这个结界里这么长的时间,他依旧能洞悉着外界的一切。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时间一直往前推进,很多事情都和曾经不一样了。
含修对这些改变一无所知。
天仙附子只想让含修好好的,他不希望含修被这些事情所烦恼所阻碍,现在这些代价,其实都是当年含修知道太多想得太多操心的太多又想要得到的太多才会造成的。
当年天仙附子觉得对含修好就是把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给他。
现在天仙附子觉得对含修好,不仅仅是要满足他的愿望,最好的是,让他永远不需要接触到那些让他烦恼的事情。
现在这些善恶的分辨,就是最让含修烦恼的事情。
还加上安遥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思,太复杂了。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才是最好的。
天仙附子的眼神有些飘忽,没有焦点,他坐在棺材里,感受到自己胸口流淌着的那股暖流。
真是完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人呆在这个鬼地方,一个人清心寡欲的,但是一想到那个男孩啊,还是不得了的会胡思乱想。
天仙附子不开这个头还好,一旦开了头,就更加停不下来的左思右想。
尤其是,这里还有一个和含修味道很像的艾笑。
“不行了。”
天仙附子睁开眼睛,对含修的渴求越来越深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人,眼里都是引诱。
“再给你们付一个定金,”天仙附子对着他们打了个响指,还在挣扎着醒来还是不醒来的苏明镜直接将眼睛睁开,极其精神地坐了起来,避开了赵耀祖的怀抱,眼睁睁地看着天仙附子,“她。”
“她怎么了?”
赵耀祖握紧了拳头,第一次痛恨着自己的无力,他尝试着将苏明镜给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可是完全掰不动,苏明镜就一直看着天仙附子,一动也不动。
“赵耀祖,”安平看着苏明镜的背后,然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让赵耀祖让开一点,然后在天仙附子的注视下,撂开了苏明镜盖在后颈的头发,“你看看。”
属于住不进巷鬼的标记,上面被划上了几道狰狞的伤口,将原本完好无损的图案给弄得看不清楚了。
伤口还是新的,像是最近才留上去的。
“这是……”
“定金,”天仙附子满意地看着他们找到了他想要他们找到的东西,“这就是,我能给你们的定金。”
“艾笑,”天仙附子有些无趣地又开始一一针对着来,“就算她背叛你你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吧,关心她,同时,也不希望她过得好,巴不得她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代价,失去所有,然后灰头土脸地回头找你,现在,就是你梦想成真的时候了,而最重要的一步就要来临了,你可以成为那个拯救她的人。”
“赵耀祖,”天仙附子的兴趣减低的更多了,“对她的感情很矛盾吧?到底是责任呢?还是习惯呢?还是……心动?对这么一个下意识依赖你的姑娘,和你有了心与心牵扯的姑娘的心动,你是最想保护她的那一个,而现在,我能让你有能力保护她,将她拯救过来。”
“还有你,安平,”天仙附子说到安平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你更简单,你想让艾笑好。”
艾笑和赵耀祖被天仙附子说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黑着脸看着他,一言不发。
只有长鬼还好,和苏明镜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丝毫不会受到影响,“你说了这么多,苏明镜到底是怎么了?”
“看不出来吗?”
天仙附子被困在那四面壁垒里,能帮助他把四肢伸出去的影子鬼也被他送出去了,所以他只能再次控制着苏明镜,让她暂时脱离赵耀祖他们那边的团体。
不过显然赵耀祖完全不认可天仙附子这样的行为,冲动地站起来要将苏明镜拉回来。
“你比谁都清楚,苏明镜已经开始崩坏了。”
“我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容忍你们的无理,现在,是我在向你们伸出橄榄枝,给你们一个攀爬的机会,搞清楚方向主次。”
天仙附子大概也只会对安平和艾笑高看一眼就,也就只会接收着他们的小动作。
其他人,尤其是其他鬼怪,在他的世界里,永远低他一等。
即使世界解离重塑,优胜劣汰强者为王依旧是个没有标记出来的法则。
天仙附子的桀骜,任性,恃强临弱,变幻莫测都是他可以的,因为他的实力在这里无人能敌,即使是被困在依旧对他有影响力的结界中,他依旧是站的最高的。
赵耀祖再次跪在了地上,两个膝盖敲在地面,发出了一声极大的脆想,那种力度不单单是一个人没有站稳倒下才会有的,而是有一个附加外力才能有这样的声音。
赵耀祖为了站起来青筋都爆开了,从嘴里吐出来的血变成了浓重的黑色。
“崩坏,我们都知道,具体是什么。”
安平看不下去了,直面着天仙附子的眼睛,然后把手放在赵耀祖的肩膀上,大量传递着自己的灵力给赵耀祖,修复他的快要裂开的魂珠。
长鬼抱紧影子鬼,站在最后面,半张脸都躲在阴影下,避开着所有喧嚣。
他什么都不想管也什么都不在乎,任由他们做出什么选择,他保护好该保护的。
但是天仙附子放过赵耀祖之后突然瞥向他的一眼让他突然极为不安。
“她被压垮了,安遥给的毒素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其他时间积攒的压力来自她自己,艾笑,还有你,赵耀祖。”
“知道我懒得管你们这个世界更改不更改的原因还有什么吗?”天仙附子一点点压力都没有再输送给赵耀祖,像是喝下午茶一样轻松地翘起了二郎腿,和他们分析着一切。
“你们太多人太纠结,你们太多人处在一个灰色地带里,坏不能坏的彻底,好又不能好的透彻,不需要我们插足什么,你们这些大范围的人就足够将世界稳定了。”
“苏明镜,她不就是这种人的最佳代表吗?背叛你们这个想法存在她脑海里多久了,你们知道吗?”
“她奶奶去世。”
艾笑的回答意外的迅速且肯定,仿佛早就抓住了端倪。
天仙附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艾笑,然后摇了摇头,“更早。”
“她很容易被影响,而自从你们搭在一起组成一个团队之后,安遥都是有针对性的,没有发现吗?”
“你们遇见的每一个鬼怪,听到的每一个故事,或多或少都能让你们有代入感,都能让你们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你们四个人的性格其实很不搭,但是你们又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考虑过为什么吗?”
安平艾笑还有虚弱地瘫倒在地上的赵耀祖都看向了天仙附子,他们没有露出什么迷茫不知所措的眼神,反而都清明的很,一点也不惊讶于天仙附子说的这些。
天仙附子也察觉到他们心里可能都明白了,所以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去理解了。
这四个人能有彼此的默契,能懂对方的问题,都是因为他们都是擅长于观察与共情的人,也因为他们都不说。
就算知道了问题所在,也不会全部说出来,而且憋在心里,只处理自己的问题,处理自己的打算,在暗自做出决定。
苏明镜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怀疑和自我不认可中,渐渐堕落进安遥的圈套里。
从一开始,安遥就通过神通鬼将所有的人都计算好了,然后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套路进去,连天仙附子都不在例外。
苏明镜是第一个进去并牢牢套死的人。
她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恶的做法,不能原谅越来越多好的人得不到好的结果,也承受不了自己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因死亡,因情绪而渐渐远离自己,更接受不了自己。
苏明镜比谁都知道自己被拉住了,越来越认可安遥,越来越否定她当时所在的四人团队。
她做出了让她自己痛苦,但是同样又能让她解脱的决定,她彻底加入了安遥。
可是之后的每个独自相处的日日夜夜里,她都深深地厌恶着自己,并开始真正读懂了艾笑自虐时的心情。
唯有肉体上的疼痛能够缓解自己心上的绝望,唯有让自己遍体鳞伤才能让自己赎罪。
苏明镜再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的身上划满伤疤。
说到这里的时候,天仙附子将苏明镜的部分衣服直接透明化。
她的整条被衣服挡住的手臂,腹部,还有大腿上,全都是新鲜的刀口,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缠绕在上面都止不住潺潺流出的暄红的血。
赵耀祖的眼睛都红了,同样红了眼球的还有艾笑。
两个人的呼吸都比之前要粗重的多。
苏明镜不比他们更加对自己自责,尤其是在每一次偶然或刻意地与他们会面之后,每一次面对了冷漠无视和厌恶之后,她的病情就更加严重了。
每一日都在下降的体重,每一日都在增重的黑眼圈,每一日的形如枯槁,都让苏明镜在往崩坏的地步走。
艾笑,那个她最觉得自己对不起,最让她痛苦的人。
天仙附子看着艾笑,又开始用那种透过她在看谁的眼神,盯着她,“她比你想象的,要更加重视你,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你更是她……是她的拯救者,让她从第一次的背叛之中逃离出来,并成为了拉她一把的人,将她从她无法挣脱的困境中拉起来,让她重新选择了站立学会了走路。”
“你太重要了,所以她就更加的不能原谅自己。”
每一次与艾笑的相遇苏明镜就要回去吐一次,每吐一次,都是严重到能吐出胆汁的那种,吐的胃痉挛,吐的两眼翻白。
吐完之后,就是大哭,哭到双眼红肿,哭到根本没有办法见人。
哭完之后就是失力,饥饿,然后暴饮暴食。
天仙附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不忍心的表情,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给这三个人看的,反正逼真的让他们仿佛能看到能体会到苏明镜的痛苦。
水,饮料,各种带着颜色色素的液体。
吃食,炸鸡炒面,浓油重盐,什么油腻什么重口就吃什么。
一个劲地往自己嘴巴里塞,连咀嚼都不会,就这么硬生生吞下去。
“真狠啊……”
天仙附子一边啧啧嘴,一边摇头,看着悬挂在她面前的苏明镜,将她喉咙那块地方的肉也给透明化了。
“这都是被胃酸腐蚀的痕迹,这也都是那些坚硬食物直接划过嫩肉而造成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