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京城又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位千金小姐,跟家里的马夫私奔了。偏生第二日府里还有宴会,这事就生生给闹大了!
那户人家也是京城中颇有名望的世家,出了这等丑事,那叫一个羞愧欲绝。
那位千金小姐的母亲,当即就病倒了。
但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总得有人为她善后,不然,家族中其他女孩儿的婚嫁都要受影响。
那位千金小姐的母亲拖着病体,还要为此奔波,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这户人家跟明光侯夫人沾亲带故的,明光侯夫人看不过去,便把她先前雇佣过的江湖情报组织朝阳楼的联系方式推给了这位夫人。
这位夫人咬牙,变卖了自己的大半嫁妆,花了一万两,终于从朝阳楼那买到了自己女儿的下落。
结果,却是晴天霹雳!
那马夫,把她女儿哄骗走了之后,竟然将其卖到了青楼!
好好的千金大小姐,没过几日,竟然成了青楼里的娼妓!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位千金大小姐刚被卖进青楼,老鸨待价而沽,想把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初夜拍卖个高价,这两日只是给这位千金大小姐教了些“规矩”,还未真真正正的让她接客。
但,饶是如此,这位千金大小姐的一辈子,也被尽毁了。
朝阳楼花了些手段,把这位千金大小姐带了回来,安置在城外的一栋宅子里。
朝阳楼负责给那位千金大小姐她娘传递消息的是个带着面具的少年人,声音听上去雌雄莫辨。
他还十分人性化的给了那位贵夫人选择。
让这位贵夫人选择,接不接那位已经陷入泥淖的千金大小姐回府。
……
喻永桂刚进屋子,就敏锐察觉到屋子里有人,他警觉的手摸上腰间隐秘缠绕在腰带之下的软剑暗器,喝道:“谁!?”
杏杏从内室的屏风后转出来,无奈的看向喻永桂:“四哥哥,我来寻你,给你复查,你没应声,我就进来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
喻永桂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杏杏啊。”
他大咧咧的往桌前一坐,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杏杏没说话,只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喻永桂。
喻永桂莫名心虚起来,咳咳两声,正襟危坐,主动伸出手去:“……我最近其实恢复的,还挺好的……”
杏杏给喻永桂把了把脉。
喻永桂瞅着杏杏的脸色:“对吧?我没说错吧?我这伤恢复的挺好的吧?”
杏杏勉强“嗯”了一声。
喻永桂咧嘴一笑:“嘿嘿,毕竟我有我们杏杏帮我调理着身体,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杏杏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四哥哥,你今天是又出去忙你们那的活了么?再出现之前的事怎么办?”
杏杏把喻永桂救回来后,在喻永桂面前大哭过一次,喻永桂肝胆俱颤的,几乎在杏杏面前快把自己老底给交出来了。
他这次受伤,是出任务时,那任务对象雇佣了一个江湖人来保护自己。
喻永桂刺了那江湖人四剑,那江湖人砍了他五刀,谁也没占谁便宜。
只是喻永桂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前只想死在自己家,不然他爹娘,爷爷奶奶,还有家中的小妹妹,都不知道他死了,还要苦苦等他回来,那多不爽。
结果喻永桂拼死回了自家,也是命不该绝,有杏杏在,留住了这条命。
是以喻永桂这会儿被杏杏这么一说,也是心虚。
“你放心,其实我在组织里也是有点身份的。”喻永桂根本看不得杏杏发愁的样子,立马道,“这次也就是大意了,马失前蹄,想着是个小活,就查点事,没带人,结果差点阴沟翻船……谁能想到那人那么谨慎,竟然还专门请了人——放心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小心!”
杏杏又叹了口气:“行吧…那四哥哥,你以后受了伤,不管大伤还是小伤,一定跟我说,这总能做到吧?”
她知道她四哥哥是真的喜欢过那种生活,她也不想剥夺她四哥哥的自由。
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
喻永桂想起这次的活儿,又看看眼前娇软的跟朵花一样的妹妹,赶忙道:“杏杏,你也知道,咱们家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家。你要是喜欢上什么人,一定要跟家里人。可不能跟人私奔什么的啊……”
杏杏:“?”
私奔?
怎么话题突然跳到私奔上去了?
喻永桂吓唬她:“……好些男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看着风光霁月知冷知热的,谁知道背后是个什么玩意。到时候你要是看上了谁,一定要跟哥哥们说,知道吗?尤其是你四哥我,你四哥我走过的桥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到时候四哥帮你把关……”
杏杏眼见喻永桂越说越离谱,无奈道:“四哥哥,你与其在操心我这个,倒不如想想,年后三哥哥把庆安郡主娶进来,按顺序,也到你要成亲了,你就等着二婶婶念叨你吧。”
喻永桂一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寒颤。
杏杏偷笑。
杏杏说的还真不是无的放矢。这次喻永桂差点死了,白晓凤痛定思痛,觉得还是先前对喻永桂管得太松,太放任他了。
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给喻永桂找个媳妇儿,好好管住他。
但喻永桂眼下是白身,在白晓凤看来,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凭什么找人家好人家的女儿啊?
倒是也有人来跟白晓凤提,可那些人是看中喻家的姻亲关系,可想而知,这样明晃晃奔着利益来的,平日里又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白晓凤可不敢赌。
白晓凤那叫一个发愁!
她现在只求找个家风清正,小姑娘本身也知书识礼能管得住喻永桂的人家。
别的倒也不求了。
只是,别说,还真就有户家风不错的人家找了上来,试探的询问喻家的四少爷是否婚嫁。
白晓凤大喜,查过对方家中人口简单,家风看着还算不错之后,马不停蹄的约了那位夫人带着家中女儿来府中做客。
白晓凤还怕喻永桂又突然消失,特特喊了杏杏过来:“……你四哥平时也就能听进你说的话了,好杏杏,你去帮二婶婶把你四哥抓来。好歹跟人家小姐见一面。不说一定要就这么把亲事订下,但人家姑娘家都特特来咱们家做客了,这诚意是足足的。咱们也不能太拂人家的面子吧?”
杏杏觉得也是。
只是见一面,又不是说这一面定终身。
当然,杏杏也跟白晓凤说了,要是她四哥不愿意,她也没办法。
杏杏去了喻永桂的院子,喻永桂正要出门。
杏杏把白晓凤跟她说的话,跟喻永桂一说,喻永桂脸上就跟个苦瓜一样:“我娘可真是恨不得立马把我扫地出门啊。”
不过喻永桂也觉得,见一面就见一面,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抱着这无所谓的态度,跟杏杏去了他娘那,与那位小姐见了一面。
是真的见了“一面”,喻永桂便对着白晓凤作揖:“娘,我还有事,您跟这位夫人先聊着,儿子就先出门了。”
白晓凤瞪圆了眼。
倒是那位来相看的夫人很理解:“令郎赶着出门前还特特过来一趟,已经见其诚意了。”
看着对喻永桂很满意的样子。
白晓凤立马笑了起来:“瞧您说的……”
喻永桂走了,但杏杏没走,一直陪坐待客。
那位夫人就更高兴了。
感觉人家喻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轻视人。
看,郡主都亲自相陪而坐呢!
那位夫人带来的小姐一直文静的坐在椅子里,垂着头,不怎么说话,偶尔话题带到她的时候,她便温婉的笑一笑。
等聊得差不多了,那位夫人便带着女儿起身告辞。
白晓凤周到的让身边大丫鬟把人送了出去。
只是私底下,白晓凤又有些发愁:“那姑娘好是好,就是性子太文静了,我怕她管不住你四哥哥。”
杏杏想了下:“那二婶婶回头问问四哥哥的意见?”
白晓凤愤愤道:“那臭小子,能有什么意见?!这伤不知道好利索没,就又往外跑——方才有客人,我没好意思骂他,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说是这么说,但晚上白晓凤还是给喻永桂在小灶上留了滋补的鸡汤,等喻永桂回来后,她端着鸡汤过去,问喻永桂今儿对那姑娘的看法。
喻永桂吊儿郎当的样子:“娘,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是……”
白晓凤追问:“就是什么?”
喻永桂嘿嘿一笑:“我白日时与那姑娘打照面,那姑娘面带勉强,眼神游离,按照我的经验来说吧,这姑娘八成是有心上人了。”
白晓凤大惊:“什么?!有心上人了?那不能吧……有心上人了还来跟我们相看,这……”
白晓凤越想越气。
把他们家当什么人了!
喻永桂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娘,说不定是我看错了。不过这事再慎重打听下总没坏处。”
白晓凤将信将疑,越想越觉得火气直冒,她也顾不上念叨喻永桂,匆匆回去,找相近朋友去查了。
正好,与她素来交好的刘夫人,有一位手帕交跟那位夫人还算相识,这么兜兜转转查过一圈后,人家隐晦的过来提点了一句,说是还是不要结亲的好。说是前些日子那户人家把家中小厮打发出去几个。
还说什么,这事之后,那户人家还时常爆出争吵来,时常能听到那姑娘在哭。
好家伙,差点把白晓凤气了个倒仰。
这是近些时候京城中出了千金大小姐跟马夫私奔,至今下落不明的事!所以那户人家发现家中女儿与小厮有了情愫,就赶紧快刀斩乱麻,把小厮赶了出去,又急急要把女儿嫁出去!
白晓凤越想越气!
虽说她家桂哥儿文不成武不就的,但那是个孝顺孩子,对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好得不能再好!还时不时的给她们买礼物回来!
多好的孩子!
凭什么他们出了这档事,就来祸祸她家桂哥儿啊!
白晓凤气得眼都红了,看向桂哥儿的眼神也难得带上了几分母爱,发狠道:“娘一定给你找个好姑娘!”
桂哥儿自然是无所谓的。他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
反正先把他娘应付过去,过完这个年再说。
快过年了,喻家是照例要把达奚司婆请来一道过年的。
这次去山中接达奚司婆的人,是杏杏与桂哥儿。
达奚司婆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早就收拾好了东西。
“不过,前些日子我救了个姑娘,她体内有余毒,伤恢复的慢点,这几日刚好一些。”达奚司婆皱眉,“我估计得带上她。”
杏杏自是一口应了下来:“好呀好呀,府里地方大得很,没事的。”
杏杏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外头一个姑娘冷静的声音道:“婆婆,我采药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门帘也被掀起,一个眉目清冷的少女背着草篓走了进来。
结果喻永桂一见那少女模样,脸色疾变,迅速抽出腰间软剑,护在杏杏与达奚司婆面前。
“你还没死!你在这里是什么目的!”
喻永桂持剑警惕的看向那少女。
那少女皱眉看向喻永桂,声音冷了几分:“你是找我寻仇的?我们出去打。”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一道出去,达奚司婆一声怒喝:“打个屁!我这的药草,你们损了半点,看我不弄死你们!”
那眉眼清冷的少女愣了下,竟然真的就不动了。
喻永桂一看,察觉出不对劲来,下意识看向达奚司婆。
“一天天打打杀杀的!”达奚司婆转过来骂喻永桂,“我花了那么多名贵药材把她救活,她还没赔钱呢,你替她交?”
杏杏见那眉眼清冷的少女老老实实站在边上没吭声,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她在喻永桂身后拉了拉喻永桂的衣袖:“四哥哥,怎么了?”
喻永桂指了指那眉眼清冷的少女,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先前差点砍死我的那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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