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过去这么久,白童记忆中也不曾有印象,自然可以没有感触。
可这些,对白建设来说,真的是难以言及的伤痛。
“虽然这么多年了,看着你爸似乎早就死心了,对这个女人也已经忘记了,可是,我是知道,这一直是他的心结。虽然不再提起,可不代表,他就真的已经忘记。”白培德只能叹息:“这就是他的命啊。让他们当面说说话,让你爸破了这个心结也好。否则,不见面,他依旧是耿耿于怀。”
白童听着白培德的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讲解,低声道:“爷爷,我明白了。”
既然想明白了,白童也就没有跟着再进病房。
让白建设破了他的心结也好。
也许,这十几二十年过去,白建设还对顾娅有多少情份在,白童不得而知。这么多年,白建设也闭口一直没提过。
但现在想来,白建设心中一直是有执念的。
被人莫名其妙的抛弃,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甚至连一切是因为什么都不明白,换作谁,都会过不去这个槛。
换谁,都想问个清楚明白,否则,怕是死也不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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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的白建设,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这么多年不见,他猜也猜得,当年顾娅是嫌弃他木讷、老实、没情趣、没本事,所以才抛家弃女,另攀荣华富贵。
可是,这些话不当面问出来,他是真的不甘心,他是死也死得不瞑目。
所以,病房外的争吵声他是听在耳中,可他重卧在床,是动弹不得。
还好,白培德把顾娅让了进来。
看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看着这个曾经的枕边人,白建设怔怔的看着,说不出话来。
顾娅不自在的站在那儿。
刚才急着要冲进来找白建设。
可现在,白建设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看得顾娅又不自在,都险些忘记了自己来这儿的原因是什么。
直到白建设躺在病床上,咳嗽起来,顾娅才回神。
她整整刚才被白童拉皱的衣襟,恢复着以往首长夫人的派头,对白建设道:“白建设,你感觉怎么样?”
这模样,还以为她在视察看望病人呢。
白建设咳嗽一阵,缓过气来,才慢慢问她:“李亚铃……哦,顾娅,我就想问问,要不是这次偶然撞上,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看我们一眼?”
顾娅心中烦燥,她本来就没打算再跟白家扯上任何关系,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至少在碰到白童之前,是过得挺滋润的。
她喃喃着,那句话就准备脱口而出。
她准备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宁愿这一辈子没有遇上白建设。
可话到唇边,她终于意识到,她是来找白建设说好话,原谅她,不要追究她的责任的。
所以,这话在唇边打转后,顾娅咽了回去,站在那儿,不啃声。
白建设心中苦笑。
明明这么多年,顾娅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现了她的态度,自己这会儿,还指望问个什么?
他缓缓的呼吸一下,吐掉心中的那口龌龊之气,又问顾娅:“就算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难道,对于童童,对于你自己的女儿,你就没有一点想念?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没有痛过一痛?”
顾娅的脸色,变了又变。
白建设又问:“现在看着孩子这么优秀,你有不有后悔过?”
顾娅后悔。
她后悔的是,她就不该生下这么一个女儿。
要是没有白童这么一个女儿,她就不会碰到白童。
要是白童没有跟蓝胤订亲,白建设他们也不会来这儿,更不会碰上。
现在一切全乱了全毁了,就是因为白童的存在。
“我后悔。”顾娅黑着脸,终于是说出这么一句。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后面没有再说。
可白建设哪听得出这中间的潜藏意思。
他呵呵的苦笑起来:“顾娅,你也知道后悔了?看着女儿这么优秀,你也知道后悔了?”
顾娅不答,她站在那儿,双手环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白建设道:“白建设,这些就别提了。我今天来,主要就是跟你说一下,关于你受伤这事,你就不要计较了。”
明明黎同光要求她过来求得白建设的原谅,可她这哪儿是来求得原谅的,这简直是过来下命令的。
白建设苦笑。
他缓缓道:“顾娅,你太不了解我了。”
顾娅没好气的看了白建设一眼。
她确实不了解白建设,她也不想了解,这样的一个粗人,无权无势,地道的小市民一个,又说不来什么甜言蜜语。
但听着白建设这么说,顾娅以为白建设不想原谅,所以她继续道:“白建设,你就算告上去,把我弄栽了,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你不如说说,怎么样才能让这事算了,不追究我的责任。”
白建设再度苦笑。
他真要追究,他醒来就会追究了,而不是一再瞒着,甚至主动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
“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要些什么补偿,你直接说。”顾娅一副倨傲的神情:“只要你跟白童以后不要来找我的麻烦,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不用了。”那一刻,白建设的心理,却是彻底的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肯承认,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认为顾娅是抛家弃女。
他自欺欺人的,认为顾娅是不是被人拐去卖在山区了,或者害怕顾娅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没有再回来。
直到这一次亲眼看着顾娅,看着她如今的珠圆玉润,一副富贵人家的派头,白建设才感觉,以往的担心害怕全是多余。
这女人,就是典型的贪图荣华富贵,当初嫌弃自己又穷又没本事,才另攀了高枝。
还以为,她看着白童现在如此的优秀,她多少会后悔。
可现在看来,这女人,纯粹是没心没肺,别说自己曾经是她的丈夫,她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只管她自己过得如何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