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郑玄领着弟子郗虑来到了乐安郡。
“郑师!”
孔融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即便带着郑玄师徒二人登上了临济城的城楼。
孔融遥遥一指,指着那远处的长平军营说道:
“郑师请看,那便是长平军营。
郑师,如今黄巾已除,长平军却迟迟不肯退却,执意与我青州、徐州大军对峙于此。
您说,这长平侯是不是野心勃勃?”
郑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那长平军可有攻城?”
“这...未曾...”
孔融不敢妄语,此地军民数以十万计,郑玄只需随便问问城中百姓便能知晓真相,一旦自己欺骗郑玄,那郑玄定然不会再帮助自己。
不过这也是孔融奇怪的地方,长平军气势汹汹而来,却一直驻扎在城外,连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也未曾发起,难不成这长平侯此来真的只是为了剿灭黄巾?
郑玄微微颔首,
“也罢,既然老夫已然至此,那便为你走上一遭。
开城门,老夫要去长平军营拜访长平侯。”
“郑师,此行凶险,弟子麾下有一大将名为太史子义,不如让他陪同郑师一同前往吧。”
郑玄本欲拒绝,但仔细一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于是便欣然接受了。
不多时,临济城城门大开,一辆马车缓缓从临济城内驶出,驾车之人正是太史慈。
而此时的长平军大营内,岳飞正在与众将议事。
“都督,临济城内驶出一辆马车,正往我大营而来。”
潘凤闻言开口道:
“都督!莫不是这青州怕了我军,如今遣人来投降了?哈哈哈!”
岳飞一阵无奈,他想起昨日戏志才曾对他的说的那些话,于是开口道:
“军师曾言,那孔文举前往高密城拜访了郑玄大师。
想来这马车内的应该就是郑玄大师了。”
“娘的,此地乃是战场,他一个酸儒来此作甚?!”
“无双,不得无礼。
郑玄大师乃是本朝大儒,无双国士,便是主公也要敬他三分。
尔等速速随本督前去迎接先生。”
潘凤不忿的撇撇嘴,本欲反驳两句,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讪讪的随着岳飞出了军帐。
大营外,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郑玄在郗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见那一派精神矍铄的老者岳飞便已确认了此人便是郑玄无疑。
于是乎,岳飞带着众将便迎了上去。
“长平侯麾下岳鹏举拜见郑玄大师。”
岳飞恭谦的一礼拜下,给了郑玄足够的尊重。
郑玄与郗虑对视了一眼,皆笑着点了点头。
眼前的岳飞一身常服却难掩英武之色,那彬彬有礼的模样让郑玄对素未谋面的长平侯更生几分好感。
‘麾下大将尚且如此,那位长平侯想来应更加谦逊有礼。’
想到这,郑玄慈眉善目的开口道:
“岳将军快快请起,老夫不过是一介布衣,哪能担得起将军之礼。”
“大师传道授业,为天下教授了无数的贤士,如今又潜心着述,为后世留下宝贵的文献。
在下这一拜不为自己,为的乃是天下苍生!”
说着,岳飞再次行了一礼。
这一回,郑玄没有推辞,而是选择坦然受之。
“我家主公公务缠身,一时脱不开身,特命在下代为迎接。
在下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去通知主公,想来要不了多久主公便会前来拜会大师。
还请大师先随在下入营歇息片刻。”
郑玄摆摆手问道:
“侯爷现在何处?!”
“就在离此地不远的县城之中。”
“既然侯爷公务繁忙,那便不劳侯爷大驾了。
索性老夫无事,老夫便亲自前去拜访侯爷吧。”
“也好,那在下便派人护送先生前去。”
“那便有劳将军了。”
于是乎,郑玄再次登上了马车,在长平军的护送下离开了军营...
马车内。
“老师,弟子看这长平军军纪严明,领军之将更是谦逊有礼,根本不似孔文举说的那般。”
郑玄亦是点点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且先见到那位长平侯再说其他。”
“喏。”
马车缓缓而行,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长平侯临时侯府。
府门外,卫宁早早的便带着戏志才在此迎接,尽显礼贤下士之意。
“晚辈卫仲道见过郑师。”
卫宁轻施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此时的卫宁身上无一丝武人气势,全然便是一翩翩儒生,可那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又让人心中不禁升起崇敬之意。
“草民郑玄拜见侯爷。”
卫宁忙上前一步将其扶起,
“郑师不必多礼,在郑师面前,本侯也不是一小辈尔。
郑师里边请。”
郑玄含笑点了点头,随着卫宁便进入了内堂。
众人皆坐下后,卫宁命人奉上了茶,随即开口问道:
“郑师远来至此,想必不只是为了见见我这个小辈那么简单吧。”
“侯爷,老夫来此乃是受人之托。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老夫已经接下了,那便要尽心尽力为之,侯爷以为呢?”
“郑师想问什么就问吧,本侯定知无不答。”
郑玄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
“老夫想知道侯爷之志。”
卫宁原以为郑玄会质问他为何出兵青州,不想郑玄竟不安常理出牌。
稍一思索后,卫宁反问道:
“不知郑师以为如今的朝廷如何?”
郑玄眉头微蹙,久久不愿开口作答。
见此,卫宁轻叹道:
“举秀才,不知书。
举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
高第良将怯如鸡。
此乃桓灵二帝之时,民间的一首童谣,想来郑师应当不陌生吧。
贤才良将隐于民间,跳梁小丑却高居庙堂之上,这便是眼下的朝廷。
远的不说,就说郑师您,以您的才学与资历足以位列三公,可因为那党锢之祸,您这样的大贤之士都被迫逃亡故地避祸,真是天下的不幸啊...”
“侯爷慎言,为臣子的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分内之事?何为分内之事?!
本侯乃是灵帝陛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为陛下坐镇一方,保境安民!郑师以为然否?!”
“不错...”
“那本侯问郑师,朝廷无力安抚民心,亦无力剿灭黄巾乱贼,本侯身为骠骑大将军率军征讨逆贼可是分内之事?”
“是...
可是侯爷,青州毕竟不是您的属地,跨境用兵恐惹人非议啊...
何况如今黄巾已被剿灭,侯爷又何故要留在青州不愿离去?”
“郑师此言差矣,黄巾何时被剿灭了?”
“那兵围北海的黄巾已被徐州大军悉数绞杀,老夫身旁这位太史将军便可作证。”
此言一出,一直躲在郑玄身后的太史慈这才走了出来。
他向卫宁行了一礼,神色中有些复杂,
“太史子义拜见侯爷。
启禀侯爷,这黄巾逆贼的确已被徐州大军剿灭。”
“东莱太史慈?”
“侯爷识得末将?”
卫宁点了点头,他知道北海之围太史慈可能会出场,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太史慈。
太史慈的脸上浮现一抹兴奋,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又行了一礼后便再次退到了郑玄身后。
眼下这等时机,卫宁也不方便与太史慈多做交流,只得目送他退下,而后卫宁才开口道:
“围北海的不过是部分黄巾罢了,在那泰山之中可还隐匿着数十万黄巾余孽!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不彻底剿灭黄巾余孽,待徐州之兵与本侯之兵都退却之际,黄巾余孽便又会跳出来作乱。
届时,苦的还是百姓!”
郑玄闻言一震,他细细的回味着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心中似有所感。
见自家老师出了神,一旁的郗虑忙轻轻的推了推郑玄。
郑玄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而后又道:
“即便如此,可侯爷占据青州之地也是事实,此举恐怕欠妥吧。”
“郑师,如今天下大乱,国之不国,朝廷哪里还顾得上百姓的死活?
而那些青州官吏呢?他们一样对百姓的死活熟视无睹,本侯不忍百姓过的这么凄苦,至少在本侯的治下,他们能吃上饱饭。”
说完,卫宁长叹一声,接着又突然发问:
“郑师隐居青州多年,难道就不曾见过百姓之苦乎?!”
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郑玄羞愧难当,他又何曾不知道百姓之苦,可也的的确确没有为百姓做过实事。
见此,郗虑开口道:
“侯爷,老师同样记挂着百姓,还时常教导我等弟子要善待百姓,可老师毕竟只是白身,能做的事并不多...
而且老师所教授的弟子中也有许多穷苦的百姓,为的便是想要让他们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鸿豫,不用再说了,老夫的确没有做好,愧对儒门的前辈...”
“老师...”
对于郑玄,卫宁心中其实还是颇有些敬重的,于是乎,他又说道:
“郑师,是晚辈失言了。”
卫宁没有自称本侯,可见是真心诚意的致歉。
闻言,郑玄苦笑着摇了摇头,
“侯爷,老夫有愧...”
卫宁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话题一转道:
“郑师,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百姓皆有书可读,那又会是怎么一幅光景。”
此言一出,沮丧的郑玄立刻来了兴致,眼中精芒闪动,似是十分希冀。
“若真有那么一日,那真是天下寒士俱欢颜啊!
只可惜,根本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
“嗯?!莫非侯爷有办法能让天下人皆可读书?!”
卫宁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起身来到郑玄身旁,将怀中的几本《诗经》与《论语》递给了郑玄。
郑玄看到封面的《诗经》二字时手都有些颤抖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迸发。
“这...这莫不是诗经全册?”
“然也。”
得到卫宁肯定的答复后,郑玄迫不及待的便打开《诗经》翻阅了起来。
许久后,郑玄读完了整本《诗经》。
“这竟然真的是全册《诗经》!
侯爷,不知抄写一册《诗经》需耗时多久?”
卫宁笑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字迹潦草的胡乱抄录,也不可能在短短一炷香之中抄录完毕。
何况这册《诗经》字迹端正,一看便出自大家之手,侯爷,您莫不是在调笑老夫?!”
卫宁翻了个白眼,
“郑师,您先看看其余几册《诗经》。”
郑玄眉头紧蹙,带着狐疑又翻开了其余的几册《诗经》。
随着郑玄的翻阅,他脸上的震惊之色愈发浓烈。
当翻阅完所有的《诗经》后,郑玄惊呼道:
“这怎么可能!这几册《诗经》不仅出自同一人之手,甚至连字里行间的间距都一模一样!
就好似不是抄录,而是,而是...”
郑玄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便听得卫宁接话道:
“郑师说的不错,这些《诗经》并非抄录,而是印刷而来,而模板自是本侯的岳父蔡邕大人亲自书写的。”
“原来是蔡伯喈亲笔,难怪啊!
不过这印刷?!侯爷,何为印刷?!何又为模板?!”
卫宁眉毛一挑,得意的为几人讲解了什么叫做印刷,当然,其中的关键卫宁自然不会透露。
“神迹!真乃是神迹!
如此说来,只需一人便能在一炷香内印刷一整册的《诗经》!
那若是寻来一万人,一年时间岂不是能印刷出数之不尽的《诗经》!
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便真如侯爷说的那般,天下人皆可读书!善!大善啊!!!
侯爷,不知如此神物是何人所创?!”
卫宁轻咳了两声,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指向自己。
见此,郑玄与郗虑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长大了嘴巴倒吸凉气。
“二位不必如此惊讶,本侯不仅要印刷《诗经》、《论语》,日后还会印刷出更多的书,定能让天下所有百姓都读上书!”
郑玄一颗心砰砰直跳,他朝着卫宁深深一礼,
“侯爷,老夫原以为自己传道数千弟子已是不菲的功绩。
可与侯爷一比,唉,那真是自惭形秽...
侯爷之功绩已然超越了孔圣,当为万世之师!
老夫替儒门,替天下人谢过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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