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郡边境,曹军大营。
自曹操向徐州宣战以来,数座城镇被屠,所有的金银财宝被曹军劫掠一空,整个曹军大营上空凝聚着一股滔天的煞气,直冲云霄。
此举令得麾下大军士气高涨,但随后,其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样接踵而来。
曹操披麻戴孝,立于中军大帐之中,手中捧着的是来自各方的声讨檄文。
其上单独拎出一个字,没有一个是污言秽语,可它们连在一起,却将曹操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见曹操一把将其丢进了火盆之中,冷哼一声道:
“这群酸儒!整天不想着铲除奸佞,重整朝纲,就只会夸夸其谈!!”
“主公息怒。”
“息怒?仲德啊,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某了。
区区几个酸儒的檄文,某还不放在眼里。
某只是感叹,天下之大,竟无一人懂某啊...”
曹操一脸的痛惜之色,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某此番率军出征,一是为报杀父之仇,二是为报国恩!
当今天下有倒悬之危,社稷有倾覆之祸。
我曹孟德祖上便深得圣宠,世食汉禄,受国恩,若某不思报国,那与禽兽何异?!
可如今,某麾下带甲之士不过十万,统辖之地不过兖州,又如何与那兵甲数十万的奸臣贼子相抗衡?!
若想报国,唯有杀土豪,抢士绅,发展壮大自身,以战养战,以此培养出一群虎狼之士!
仲德,你说他们为何就不懂某呢?!
还说什么,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
放他娘的狗屁!”
曹操的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一副屠了城还是理所应当的模样。
“诬蔑!这是赤裸裸的诬蔑!!”
“主公,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主公的功绩自有后人评说。”
程昱亦是心狠手辣之辈,论三国之毒士,他程昱并不输贾诩、李儒之流,区区几城的百姓,在程昱看来死了也就死了。
只要能壮大自身,成就霸业,便是死上百万人又如何?!
殊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何况是逐鹿中原。
“说的不错,某只需做好某自己,一切功绩便留给后人评说吧!”
望着火盆内的灰烬,曹操的气势节节攀升,那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绝代枭雄从这一刻起正式踏入了历史的舞台。
望着曹操,程昱的眼中满是狂热,情不自禁的向着曹操行了一礼。
“主公,眼下徐州内部空虚,我等不能在此浪费过多的时间,一旦耽搁的久了,徐州各地的大军回援下邳,我军便被动了。
依昱之见,不如兵分两路。
以曹仁将军统帅二万人马驻守在此,攻占周围县城的同时还能保护我军的粮道。
而主公则亲率其余六万人马直插下邳城!
只要夺下了下邳城,破坏了徐州的中枢,则大势可定!”
曹操微微颔首道:
“说来也奇怪,十余日前便有探子回报,说那陈长文已去琅琊调集援军。
如今足足十余日过去了,琅琊的援军即便再慢也该到了吧。”
“主公,不想让琅琊出兵的可不止我们一家啊。”
“仲德的意思是...”
“长,平,侯。”
程昱一字一句的说道,嘴角泛着几缕笑意。
“长平侯如今在青州鏖战,若想快速夺下青州,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陈元龙部撤回徐州。
我军此时进攻徐州,实则最大的受益人当是长平军才是。”
曹操点了点头,忽然,他眸子一冷,迟疑的开口道:
“如此说来,某父的死会不会...”
话说到一半,曹操再次摇了摇头,他不愿相信卫宁会这么做。
“主公,起初昱也想过,那件事会不会与长平侯有关。
但是那时长平军被青、徐以及袁家的联军围困在大营中,时间上似乎对不上。
济南郡的李存孝部,那段时间内也未曾有过动作。
而经应劭的调查来看,陶恭祖派来护送老太爷的乃是黄巾出身的张闿。
此人一向贪财,见财起意杀害了老太爷后逃亡扬州似乎也十分合理。
况且这张闿麾下足有万人,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事嫁祸给徐州,便要将这万人杀的一个不留。
那可是一万人马啊,需得出动多少大军才能将其全部绞杀。
因此,昱以为此事与长平侯应当没什么关系。”
曹操闻言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如此最好...”
他抬起头,凝望青州方向,喃喃自语道:
“贤弟,总有一天,某也会如你一般强大。
届时,便是你我争锋之时!
不知为何,某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却又有些恐惧...”
...
翌日,曹操大军兵临下邳城下。
休整了两个时辰后,曹军便对下邳城发动了猛攻。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曹军才在鸣金声中退去。
城中,陈府。
陈纪与陈珪仍在对弈,桌上摆着一幅残局,很明显,白棋即将屠掉黑棋的大龙从而获胜,但棋艺超绝者能看出,黑棋尚有一线生机。
陈珪手持一颗黑子,额头上隐隐冒出了几颗细小的冷汗。
他几次欲将黑子落下,最终又收回了手,如此往复数次后,才谨慎的落下了子。
而反观陈纪则轻松许多,只见他随意的落下一颗白子,望向陈珪。
“汉瑜兄,该你了。”
陈珪再次捻起一颗黑子,再次落下。
可在陈纪的眼里,他已是破绽百出,数步之后,陈纪一子落下,整个棋局的白子化作了一把锐利的长刀,顷刻间,足足有十八颗黑子被吃掉。
陈珪深吸了一口气,
“家主棋艺高深莫测,我不敌也...”
“哈哈哈,汉瑜兄谦虚了。
来来来,你我再弈一盘。”
说着,陈纪一拂袖,将棋盘上的黑白二子统统扒拉到了桌案上。
“汉瑜兄,先请吧。”
二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弈,陈纪一边落子,一边开口道:
“曹孟德大军兵临城下,看来我们的陶大人今夜要彻夜难眠咯。”
“曹孟德来势汹汹,看来是想在援军到来之前夺下下邳城。”
“他曹孟德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只是,他还是操之过急了啊。
徐州的水,远比他想的要深的多。”
陈纪轻轻捻起一颗黑子,继续说道:
“算算时间,长文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此番不仅要这臧霸为我所用,还要让这曹孟德万劫不复。”
啪嗒一声,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家主,我听闻那张孟卓与曹孟德乃是故友,交情匪浅。
此人真的可信吗?”
“哈哈哈!
汉瑜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朋友,若真是有,那也不过是因为利益罢了。
放心吧,张孟卓知道该怎么做。”
“家主深谋远虑,珪佩服之至!”
“哈哈哈,你啊你啊。
只是可惜,此番未能夺下青州,日后这卫仲道会是我等的劲敌啊。
此番拿下徐州后,我等该加快脚步了。
唯有夺取了徐、兖、豫三州,才有资本与卫仲道抗衡。”
说话间,一颗黑子再次落下。
“汉瑜兄,你又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