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此时不甘与无奈都于事无补,初阳只得仔细收拾好心中异样情绪缓缓道:“在下正是江初阳,只怕妖孽与我也有不解之怨。还请里正细细思想妖物临行前可有异常举动异样言语又或是有自言片语透露其欲往何方。”
李远志闻言面上似有异动,然回念一想终是垂首不语,半晌方才猛然说道:“数日前偶听得其喃喃自语什么皮囊恐不能持久还须早作打算云云,我等愚昧却不知其中有何深意。”
“不好。只怕是心魅附身日久,蒯通之躯为魔念侵蚀不堪重荷不久便要崩溃。英娘我等还须急急追赶,若是任由其遁化只怕又要生出无数祸端。”初阳闻言大骇,面生忧容。
“初阳莫要焦急,蒯通形貌异出常人又要往俗世行走焉能不留下蛛丝马迹?我等循迹而去必能将其一举成擒。”英娘聚阴晦之魔念而成月华之光芒,心怀更胜从前,反倒是有条不紊地劝说起初阳。
“不错,事不关己心中明澈,事有关己心生迷障,是我过急了。”初阳歉然点头,转身又对李远志道:“村中男儿虽已脱险,但魔念侵蚀身心俱是疲弱,还须细细调理。此事与我有莫大关系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我有一良方可为调养之用便赠与此处留益后世。”
“如此甚好,多谢仙长。”李远志闻言大喜,急趋上前奉上纸张笔砚,然则情急生变未曾留意脚下,若不是英娘留心看付,险些摔倒在地。
初阳见此情状,心中也多有叹惋,情急而难有周详,关切则多有疏漏果然如此。接过笔砚,稍加思虑,初阳便一挥而就,待墨汁略干便转手递与李远志。
李远志想来也是识文断字粗通医理之人,接过药方细细端详不禁脱口相问:“附子大毒向来用量谨慎,但此方所用似乎过多,不知可有不当?”
“魔念阴极侵蚀全身,心脉见微,不重用这回阳救逆第一品何以见效?若是他日有心疾力竭重伤昏迷之人,此方更见奇效。我将此方留于此处,里正切不可居之以奇货,当是流传四方积德为善。”初阳倒也不吝相教,只是又恐其贪念再生又多加告诫了一番。
“一贪而祸全族,满目俱是血泪教训,何敢再起贪欲?日后自当躬耕自立,积善为家以期庇荫后世。”李远志言及于此,垂泪不止,诚惶诚恐。
“此言大善,此间事了。里正且随我出村将事情禀明上官,但将妖魔之事隐去以免动荡人心,只说瘟疫横行妇孺难敌,男子身强体健方得幸免。”初阳再三衡量只得这般叮嘱,“莫要将所谓仙长魔怪之说散播。”李远志一一点头应下,三人方才相伴而出。
初始救人心切,未曾细心探查此地,此时再看村中积水不洁日久必腐,草木不展日久必朽,初阳叹道:“人既已新生,村也当再生,因果之道往复不止。”
话音中只见水汽翻涌而上积云化雨,淅沥沥微蒙蒙,死水得生不复污秽;草木因雨摇摆,新芽嫩枝迎风招展,朽木得生不复蠹虫。良久,初阳方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处处春光正好,怎能任由此地独暗暗?春意方成,远景可期。”
李远志却再不言谢,只是跪拜天地叩首山水祷告不止。初阳也不拦阻,待得其告祝完毕才又行出。
方至村外,却见漫天羽箭飞驰而来势要将三人格杀当场,无奈之下初阳只得运转轻灵剑将众人护住。远远看来,只见剑花飞舞银光蔓延泼水不进却不知人身在何处,区区密箭又怎能伤人?
“好剑法。弓箭手且退下,让我见识见识倒是何方高人现身于此。”说话之人语调甚是耳熟,原来正是初阳入村时恶言规劝的校官。
“不识相之人不负使命归来,还请移开路障放行一二。”初阳也收剑回鞘,温言相对。
“李家村里正在此,村中时疫已是平复,正要禀明上官以作裁定,还请将军行个方便。”李远志也高声叫道。
那校官闻言大惊,面有羞赧之色道:“怪道人说凡有幼童弱女之流敢于孤身行走多半是难相与之辈,今日是我有眼无珠。三位且稍稍停住,我去禀告知县与总兵大人再做道理。”
想来此处突发事宜所动非小,知县总兵不多时便都已到来,只是所来之人倒叫初阳呆立当场。时隔数载,曾经情意绵绵的一双璧人到如今也只能不知所措。张维城蠕动嘴唇却不曾出声,定定望着初阳神色复杂。初阳却见维城身着官服面容憔悴微见须髭,只觉岁月恍然不知几时。
见二人这般模样何人不知其渊源颇深?谁又肯开口破局?初阳偶然回神,见众人皆有猜疑之色小狐独有苦涩之意,只得上前一福道:“师兄一别经年风采依然,亦不知先生近来可好?章侯何在?”
维城如在梦境不得其出,却被一语惊醒,只得讪讪对道:“去岁拜会时,先生追忆往昔犹挂念于你叹息不止,章侯也因此事深有芥蒂不肯相恕已是久未同游。你,你向来可好?”
“劳师长挂念,初阳汗颜,若是他年有闲暇必定重游故地以慰其心。”初阳却不肯多言其他反而改换话题道:“旧情留待以后再叙,初阳还是先将村中瘟疫之事一一说明免得多生是非另生枝节。”话语若此,其意已知。维城暗自叹息,却也只能居其位谋其政,凝神听初阳叙说。
初阳言简意赅,不过盏茶功夫便已将一场泼天祸事讲得极其明了,末了还道:“既然师兄等人均数到此,而我该当之事也已完结,就此请辞而去。”
维城欲要挽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余人或不敢造次或不知如何处置,只能眼睁睁望着初阳等人飘然而去,耳中依稀听得:“上医医国,下医医人,师兄既然从医国之道当是坚定而行,初阳既然从下医之道亦是不离不弃,以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