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西城那头确实是出了大事儿,但比起西城的事儿来,随着纷阳被流民攻占的消息传来,所有的事儿都被压下了。
“皇上,纷阳乃大元起源,起源之地,不容流民玷污,请皇上派兵夺回纷阳。”早朝一到,百官纷纷提出见解,半数之上都表示要夺回纷阳,全歼那些为非作歹的流民,以示天下。
德帝在上头,早已得到消息的他已是思量千回,可此次的事儿一波接一波,大元似是沾上了秽气,事儿是一拨接一拨的。低头隔着珠帘看了明卓葳一眼,明卓葳那张脸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千默然是极少上朝的,纷阳的事儿,这两个人定是早已知晓。
“没用的废话少说,你们以为,派任人前往纷阳镇压流民,夺回纷阳?”德帝心情真算不上好,不知从何时起,他曾经最倚重的臣子早已不是他挥之则来,喝之则去的人,甚至他早已等待着机会,想要让这天下大乱,而能从中得利。
“父皇,儿臣自请前往纷阳。”居首的太子挺身而出,德帝自有思量,太子道:“儿臣自知纷阳落入乱民之手,心急如焚,儿臣无能,唯愿率兵前往纷阳,为父皇夺回纷阳。”
跪伏在地,很是一幅为父分忧的模样。自有朝臣出言,“皇上,太子乃储君,由太子领兵夺回纷时再合适不过,臣附议太子。”
“臣附议!”太子是正宫嫡子,可谓名正言顺的继续人,支持正统之人,纷纷站起表示支持,德帝没有出声。他想的并不是太子有没有本事收回纷阳,而是太子去了纷阳之后的后果。
“明爱卿,你以为如何?”德帝询问了明卓葳,明卓葳出列道:“皇上,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臣主管兵部。武器战甲臣能为太子准备。”
德帝的脸一黑。明卓葳言下之意便是同意太子出征。那另一位户部尚书已经答道:“皇上,太子出征,臣自调配全国粮响。以供太子平定流民,夺回纷阳。”
不知不觉,太子出征之事儿就这么被定下了,朝中半数朝臣同意。纵是德帝不肯也得肯,“好。朝中上下一心,何愁流民不平,纷阳不归。太子,朕即下诏。命你为主帅,率三万精兵前往纷阳,平乱民。夺纷阳。”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盼,不负各位大人的重托。”太子是喜形于色。立刻抱拳跪下一番宣誓,德帝皱了皱眉头,外头依然阴雨连绵,心中那份郁闷却越发的重。
“太子出征收复纷阳?”千惜听闻这消息,天空微微放晴,她并不了解太子,但显然贵为中宫嫡子,自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且听闻这些年来太子的所做所为,太子并不是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如今突然这般急于表现,“皇上的身子不好了吗?”
明卓葳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听到千惜这一问,抬头问道:“怎么说?”
“不过是妾身胡乱猜测罢了,太子虽为嫡子,却非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哪怕太子依然贵为储君,但皇上不喜太子,谁能保证在皇上临终之即,会不会废太子另立新君。太子突然急于表现,怕是皇上已经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甚至于有些着急,那更是证实了皇帝的身子不甚妥当了。”明卓葳莫名的发脾气,同样莫名的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下朝回到院子,与千惜说说话,逗逗孩儿。
千惜不问原由,既有自知之明,明家是明卓葳的地方,他愿意去哪里,不愿意留在哪里,那都是他的自由。
明卓葳轻笑出声,“读过书吗?”
“母亲是秀才之女,幼时随她学过几个字。”千惜说得半真半假,幼时确实随杨氏学过几个字,对于繁体字,她确也同那许多初学者一般,并不认得几个。
“只是学得几个字,却比那饱读四书五经的进士看得远,看得透。”明卓葳并不见疑,千惜或并不认字,但亦不妨碍她的处事为人,明卓葳亦在想,若是千惜自小在世家长大,看的见的,都是那些名人学士,千惜该会长成什么的模样。
随之却又摇了摇头,如今这般的千惜很好,让他那颗冰冷的心感受着些许的温度。
“那么你说,太子这一行可会大胜而归?”明卓葳把玩着千惜额前的发丝轻问。千惜抬了眼道:“太子胜不胜不是太子一人说了算,那得要看是皇上略胜一筹,还是……”
目光幽转望了明卓葳一眼,明卓葳心情越发地好了,他亦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的要跟千惜计较,可现在想想自己的所做所为……千惜,真真是难得的聪明人。
“你不觉得,让一个人失了所有他在乎的东西,偏偏让他最不喜欢的东西一直在他的眼前浮现,更折磨人吗?”明卓葳低声轻语,若不是千惜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怕是也会忽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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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太子领兵出征迫在眉睫,三军整顿开拔,朝廷几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纷阳,京城却再度曝发了丑事儿,西城逃出几个百姓,竟然状告守卫西城的林将军残害西城百姓,毁尸灭迹。
原是随着连日大雨,西城一带房屋接连倒塌,致使死伤无数。因西城一处住的皆是贫民,屋房久年不修,如此刮风下雨,早已引起朝中的重视,是以德帝亲自下令禁卫前来看护,可让西城百姓万万料所不及的是,禁卫的到来,并不是守护,而是屠杀。
原来房屋倒塌死的人越来越多,西城竟不知何时起有了瘟疫,有一便有二,有三,为了不引起京城百姓的恐慌,禁卫的首领竟下令将感染瘟疫的人一律屠杀,并且以大火焚烧,所有西城的百姓都被困在西城,日复一日地等死。终究他们再也受不了了。齐心协力冲破了层层包围的禁卫,出现在了京兆府衙。
此消息一经传起,引得天下哗然,百姓公愤,虽则感染了瘟疫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可是人毕竟还没有死,禁卫做出这样杀人的事儿来。何曾有半点仁慈之心。
“皇上。林暮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儿,为平民愤,当斩立决!”一波接一波的讨筏。作为首领的林暮很快被皇上下令打入天牢,甚至没能让人再查出什么来,一夜之间,林暮自尽于天牢。林家的所有人都牵连而被发落边缰,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举返京。
事情暴发得极快。也结束得十分干脆,冯芊芊得知后大哭了一场,突然地道:“夫人你说,当初我冯家是不是也如林家这般。为皇帝所弃,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林家。不过是受人于命?”
林家事发的经过,以及林暮下令火烧那染了瘟疫的人。都是德帝所下的命令,林暮不过是受君之命,不得不从,但事情一但迸发了了来,德帝为防林暮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夜之间便在大牢要了林暮的人,就连林暮的家也一样被发配边疆,也许他们到不了边疆便会被人斩草除根。
这里头的事儿,千惜也不瞒着冯芊芊,冯芊芊这样突然的感悟,千惜不能给她答案,可想到德帝的行径,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林暮是德帝的心腹,尚且在德帝为了保全自己之下随意被舍弃,冯家,未必不能是挡了德帝的路,所以被德帝默许林家动手。
“我父亲清正廉明,断不会贪下那巨额粮响,欺骗天下百姓。他们在我父亲死后都没能找到那笔巨款便可知,银子绝不是我父亲贪的。”冯芊芊肯定地张口,千惜轻轻一叹,“终归不管林家是不是主谋,当初送你冯家上了断头台的便是林家,如今林家已败,你也可慰亲人的在天有灵了。”
“嗯!”冯芊芊的泪落不止,跪下冲着千惜嗑头道:“多谢夫人,若不是有夫人的良计,奴婢是报仇无望。”
“不过是凑巧,旁人谋夺大局,我不过是借了一阵东风。”千惜说得实在,冯芊芊道:“夫人何必谦虚,夫人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永不敢忘,自当做牛做马,还报夫人。”
“这些年,你亦帮了我许多,若没有你,我岂有今日。”千惜对冯芊芊又何尝不是心怀感激,严婆上来道:“夫人和芊芊莫再道谢来,道谢去的了,奴婢们看着可真是难为情得紧。”
这一番打趣,让冯芊芊破涕而笑,千惜附议道:“严婆说得极是,我们都不必再客气来客气去的,芊芊大仇得报,总是高兴的事儿。”
“对对对,说得对。”一番附和,冯芊芊擦干了眼泪,“可西城的瘟疫会不会扩散?”
瘟疫啊,那可是能把一座繁华似锦的城池变作一座死城的,提醒这一点,众人都打了个冷颤。“这外头还是连日大雨连锦,再这样的下去,别说是西城了,只怕是宫里都逃不过。”桑婆张口很是担忧。
“不怕,西城那边已经被禁止出入,太医都往西城去了,想是过不了多久就能研究出治瘟疫的方子。不过安全起见,大家也要多注意着些,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就少出门,吃的用的都要熟的热的,万万莫要贪快。”千惜并不是专业的医生出生,只是大致知道一些预防疾病的小常识。
只让千惜更惊叹的是,夜里头明卓葳即拿出了一个方子交她手里,“照着这药方捉药,往后每日都让府里的人服下,若有逃避不喝的,立刻将人逐出府去。”
千惜一看这方子啊,立刻就想到明卓葳这位重生归来的人,现在的这些事儿啊,那都是明卓葳经历过来的,一些防范措施明卓葳早已了然于胸。
这么粗的一根金手指啊,千惜都快给忘了。“老爷这些方子何不试着给外头的人。”拿着药方刚想放好,千惜又想到了另一回事儿,细声地张口,明卓葳以眼神询问着她。
“老爷身边的人都有家人,妾身只是觉得,若是老爷手里的方子能解京城的瘟疫之急,或可让京城的百姓,还有世家都受着明家的一份情,往后于明家,于老爷都是大利。”世家谋利,或不用千惜提醒,明卓葳早已运作,可那些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却未必入明卓葳之眼,让他放在心里,分一丝心神考虑。
千惜呢,此时谋的便是天下小老百姓的活命,她或可以偷偷背着明卓葳去做,但千惜并不愿意,明卓葳的野心让他并不甘居于人下,既然如此,明卓葳更应该懂得,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说。
明卓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如今听得千惜这么一提起,明卓葳恍然大悟,“好,好,好!”
连着三声叫好,明卓葳冲着千惜道:“此事我心里有数,你好生休息吧。”
跨步大步地离开,千惜一愣,原来,明卓葳不是没把那些小老百姓的小命放在眼里,想是刚得了这方子,第一时间就立刻想到了明府上上下下的几百人,赶紧给她送来了方子。想来,明卓葳是一时没来得及想到这个方子对外头那些苦苦挣扎求生的百姓的意义,如今被千惜点醒了,便即雷厉风行。
夫人,夫人!千惜正想着,刘福跑了进来叫唤,千惜道:“何事?”
“夫人,老爷让我回来拿方子。这好不容易弄好了方子,老爷就往夫人这儿来了,这还没坐下喝口茶,又急急忙忙地往外赶。”刘福很是一幅为明卓葳心疼的模样。
千惜轻笑道:“老爷这是为了大事儿,过些日子就好了,这方子拿好了给老爷,一会儿再抄一份往我这儿送。”
“哎!”刘福笑着答应,接过千惜手上的方子,跑着往外头去,出去才瞧着明卓葳已经坐在马背上,刘福叫道:“老爷,方子,方子。”
明卓葳拿过放入胸口,“上马,快些!”
刘福一听,哪敢迟疑,立刻跟着翻身上马,明卓葳策马而去,他也跟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