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没有搭话,幕后之人,不来也得来。
那人在暗处,盯着他同周羡的一举一动,不可能不知道车夫杀人失败了,还留下了签文。明日一早,陈百人便会给他们名册,若是再叫车夫认人,亦或者是拿着签文比对字迹……
找到他那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虽然他肯定猜想得到他们会在夜里埋伏,却也不得不来,不然的话,明日太阳升起,便是他的死期。
周羡见池时不说话,转过头去,想要凑近了些,可刚探头,腹部便是一阵剧痛,瞬间被人踹飞了出去。
周羡瞧着池时快速收回的腿,还没有来得及开骂,就瞧着嗖的一下,一根利箭朝着坐在窗边画画的车夫袭去,周羡后背一凉,吐出一口血来。
他强打起精神,做了一个手势,提剑朝着那利箭猛劈过去,与此同时,趴在熊皮底下的池时,猛的跃起,马不停蹄的朝着那箭射过来的方向追去。
在那个方向,有一个黑衣人,快速的奔跑着。
池时皱了皱眉头,虽然她的轻功很好,但那人也不弱,且比她先跑许多,要追上去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那么远的距离,射出来的箭却还是这么精准,此人绝非是一般角色。
池时想着,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抬脚一揣,屋顶上的一块瓦片,立马像是飞驰的足球一般,朝着前头的黑衣人飞去。
池时脚步不停,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铜钱,飞掷了出去,那人就像是一条滑溜的鱼,全部躲了过去。正当他站直身子,松了一口气之时,一个银元宝猛地打在了他的膝盖窝里。
黑衣人腿脚一软,一个倒葱栽了下去。
池时快步上前一瞧,却发现那下头是一条花街,下面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那黑衣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池时纵身跳了下去,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系在了头上,遮挡住了脸,这地方全是花粉味儿,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来这里耍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池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她抬脚朝前走了一步,却是猛地翻身,手中的长鞭,朝着那屋檐抽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黑影落了下来。
见长鞭又到,黑衣人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池时将鞭子往腰间一插,徒手冲了上去,一边冲还一边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街的人瞧着有人打起来了,尖叫出声,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这两人都穿得乌漆嘛黑,手持凶器,一看便不是好人。
晚到一步的周羡,刚到屋檐边便听见了池时这句话,他学着池时之前的样子,颇有兴致地坐了下来。他的身上披着熊皮,脸上还遮着一块黑布,一旁放着之前黑衣人逃跑时,扔掉的大弓。
只有手中那永远不扔的白色鹅毛扇子,异常醒目。
从未见过有人一边放狠话,一边放水的。都不用兵器了,叫什么罚酒?
几乎是一瞬间,周羡便因为自己浅薄的见识,差点咬断了舌头。
只见池时袖子一撸,猛冲过去,她左边一撸,右边一砍,像是在吃手撕鸡一般,这里扯扯那里拽拽,随着她的手到之处,周羡惊奇的发现……
撸左边胳膊,左边胳膊脱臼了,砍右边胳膊,右边胳膊脱臼了,扯左腿,左腿脱臼了,拽右腿,右腿脱臼了,临了她还捏了一下黑衣人的下巴……然后那人的下巴也脱臼了……
几乎是顷刻之间,先前还活蹦乱跳的黑衣人,瞬间瘫倒在地,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能动,已经整一个变成了木头人。
周羡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虽然被打的人不是他,但是他莫名的觉得,全身都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了一般疼……他朝下看去,不光是他,周围所有偷偷看热闹的人,都青了一张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悄悄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还在,没断,真好!
池时拍了拍手,像是没事的人一般,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又斯条慢理的将衣服袖子放了下来。她像是打累了似的,毫不犹豫地坐在了黑衣人的肚子上,对着周羡招了招手,“把我的熊皮拿下来。”
周羡一个激灵,还没有回过神,已经乖巧跳了下来,将熊皮披在了池时的身上,他看那留着口水,面露痛苦之色的黑衣人,试探着问道,“下手是不是太过凶残?”
池时翻了个白眼儿,“自刎要用到手,跳楼要用到腿,咬舌吞毒药,那要用到牙齿。我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这样多好,想死死不了,想活活得不如死,甚好。”
她说着,伸手一捞,扯下了那黑衣人的面巾,这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认得你,今日白天,我们刚刚才见过。你不是那个再读一万年也考不中的,专门在国子学门口蹲着林祭酒的花花学生么?”
这人背书漏字,池时还忍不住提醒过他,发现他不过是在假读书,其实是在那儿看话本子。别说她记性很好,便是记性不好,才刚刚见过的人,也不至于就忘记了。
“原来是你啊!”池时伸出手来,拍了拍那人的脸,“这么说来,我们去的时候,你的确是在蹲林祭酒。但后来,你是在蹲我们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人想要说话,可他被卸了下巴,只流出了一滩口水来。
他双目圆睁,静静地盯着池时看了又看,像是要将这个人,永远的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池时瞧着,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头,认真的说道,“你是应该记住我才是。毕竟,同我相比,说你是个小手指头,都侮辱了小手指头。就你们整出来的那些个杀人方法,简直是贻笑大方。”
“歪瓜裂枣,是应该记住金瓜长什么样,等他腐烂了,成了地里的肥料,也好跟别的粪炫耀炫耀,啊,我也是见过厉害的大人物的啊!”
周羡背过身去,他不敢看池时,怕自己也被骂了进去。
池时说着,一把揪起了那书生胸前的衣衫。书生的四肢都脱臼了,松松垮垮的垂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被磋磨了很久的旧衣衫。
“周羡,走了。还愣着做什么?嫌这花街柳巷没有耍猴戏的,想要搁这里亲自耍一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