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都天王帐依旧灯火通明,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被灯火照耀的影子恍恍惚惚,时长时短,缓步游走于帐篷间的阔道内。
“我虽然说动了郦璃公主,不会于天阙塔内针对你,但此番为你张目,已经彻底得罪了三位兄长,他们本就是诸多好战蛮族推出来的代表,即便我身后有几族支持,待得到了塔内,恐怕也无法给你多少助力!”
耶律崇光沉声道。
“多谢殿下!”
吴明拱手,面色平静道,“殿下之意,在下明白,你的助力,多半都是草蛮,而好战的血蛮,毕竟是一直执掌蛮族大部分权柄,你想要登上皇位,执掌大权,任重道远啊!”
“吴兄不必如此见外,称我耶律便可!”
耶律崇光随和摆手,略显粗犷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道,“论实力,三位兄长都已是皇者,与他们比,我只有从它处寻找助力,此番苟氓盛会,开启天阙塔,其内危险重重,届时还需吴兄鼎力相助才是!”
“此事自然!”
吴明正色点头,话锋一转道,“还未恭喜耶律兄,大婚之期将至,想来”
“哎!”
耶律崇光突然叹了口气,涩声道,“蓉儿死了!”
“什么?”
吴明瞳孔一缩,失声道。
回想月余前,潜龙渊中一晤,耶律崇光分明信誓旦旦说着,回归后便会娶广隆王之女为妻,就是这位周蓉,却不曾想竟然死了!
“本来父皇已经答应我俩的婚事,可谁曾想,就在第二天午后,她她突然就暴毙了!”
耶律崇光面色狰狞,血灌瞳仁,仇恨无比的盯着金顶王帐门口处的几道人影,嘶声道,“吴兄,助我,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耶律兄放心,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吴明深吸口气,沉声肃然道。
“有吴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耶律崇光重重拍着吴明肩头道。
“耶律兄但讲无妨!”
吴明道。
“我想请吴兄将金角幽莲和龙脉灵珠于我,若能在进入天阙塔之前炼化,哪怕不借此突破皇者,奠定了根基,我的实力必然会有长足进步,届时便可有更大的把握,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
耶律崇光目光灼灼道。
“此事”
吴明一脸为难。
“吴兄可是信不过我?我愿以”
耶律崇光面露不悦。
“不不,耶律兄误会了!”
吴明连连摆手,急声解释道,“耶律兄去过中唐,又是金国皇子,想必见识广博,应该清楚太行山那位!”
“你是说山脉巨那位山老?”
耶律崇光瞳孔微缩,话到嘴边,赶忙改口道。
“不错,正是他老人家!”
吴明双手一摊,踌躇道,“既然耶律兄知道,想来也清楚他老人家有些有些小气,我请他老人家帮了点忙,没成想就扣下了我诸多宝物做抵押,就连潜龙渊之行所得大半珍藏也留下了,若非我极力苦求,差点连龙衣都给没收!”
“哎,这这”
耶律崇光大脸好似开了染坊,不知变化了几次,最后颓然一叹,“我之命也!”
“耶律兄放心,待得此行结束,我便会去太行山,完成山老交代之事,取回诸多宝物,耶律兄只要在边境等候消息便可!”
吴明宽慰道。
“只能如此了!”
耶律崇光有些丧气的点点头。
打破头他也不会想到,吴明敢拿一尊圣者作伐,毫无顾忌的扯谎,虽然泥鳅和龙珠、金角幽莲,确实留在了太行山,却是他死皮赖脸,请求山老代为保管,当然也是想占点便宜,想他老人家指头缝里漏点东西,让泥鳅得点好处。
磨盘不过在那里十天半月,就成为大宗师,即便有同族血脉的缘故,但也从侧面说明,这个总是哭穷的农家老汉,手底下很有些好东西。
“耶律兄且放宽心,只要你我携手共进,未来定能开创两族和平先河,此事我绝不会忘却分毫!”
吴明拍着胸脯保证道。
“吴兄说的是,终归是我太着急了,被蓉儿的仇恨迷了眼,我们还有未来大好时光,决不能让那些混账逍遥自在!”
耶律崇光狠狠点头,只是虎目中仍有几分郁郁。
“对了,赤哈尔陛下已然答应,放归我诸位同僚,想来明日便会启程,我可否现在去见见他们?”
吴明话锋一转道。
“这也好!”
耶律崇光迟疑了下,点点头道,“随我来!”
两人并肩前行,走出一条过道,便见一辆高大的龙马车架停靠,马夫是一名看不出部落的人蛮,见到耶律崇光到来,赶忙见礼,随行还有一队高大护卫,皆为草蛮部落和人蛮强者。
随着四匹龙马打了个响鼻,甩动四蹄,轰然疾驰而去,径直出了都天王帐,往东北方一座卫城而去。
约莫半刻钟后,到达城门前,远远看到马车时,城门早已大开,所有的蛮兵蛮将,恭敬侍立两旁,全然不觉这位皇子是人蛮身份。
虽然人蛮在北金只是第二族群,但耶律崇光乃是皇族身份,出身于高贵的蛟蛮,地位不同寻常,实力又极强,待遇自然不同。
车架最终停靠在一座占地虽广,但却显得异常荒凉的院落前,放眼望去,周遭甚至不见任何蛮兵蛮将,却不是早年吴明待过的那处人间地狱。
吴明目光微闪,旋即恍然。
数十名质子虽是功勋之后,天赋自然不必说,但自幼在北金蹉跎近十年,哪里会有什么高强实力?
即便一个守卫也没有,恐怕也不会跑出来送死,毕竟不知多少血蛮或人蛮盼着他们死。
“为何不见我大宋使节卫队?”
吴明问道。
“吴兄有所不知,此”
耶律崇光刚想解释,嗖忽住口,看向敞开的大门处。
“哼,高兄、孙兄不必再劝,即便他是吴王,我等也不差,为何偏偏他能早早回去,要我等在此受苦受难?”
“陈兄所言不错,遥想当年,我等父祖两代,皆与老吴王乃是战场上生死相托的老兄弟,他今日不顾我等生死,到处游山玩水,他日必是大宋叛徒!”
“可恨我等父祖当年瞎了眼,竟会追随吴家与金国开战,落得如今下场,哈哈,这就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可笑啊可笑!”
只见十几名身形瘦削,面容枯槁,依稀可辨别出年龄不大的青年男女,推搡着高瑜和孙廉之,满面怒容的冲向门口。
高、孙二人苦劝不迭,似乎挡不住他们,踉踉跄跄的与众人来到门前,正巧看到了下车的吴明和耶律崇光,登时面色一变。
“见过四皇子殿下!”
两人赶忙见礼,恨恨瞪了吴明一眼,却没有作声。
众人自是知道耶律崇光是何等人,随之慌忙见礼,也有几人大着胆子偷偷打量吴明,目中满是迟疑不定。
五年过去,一个稚龄少年郎,容貌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吴明,面部轮廓也只有当年依稀的一点痕迹,而且气度极为不凡,让这些担惊受怕近十年的质子,一时不敢相认。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耶律崇光赶忙伸手虚扶,郑重介绍道,“这位便是此次前来迎你们回去的宋国正使吴王子明,想来你们不会忘记他!”
“你你是小明?”
其中一人迟疑道。
“陈兄,正是小弟!”
吴明上前两步,拱手见礼,身体微微前倾。
虽然从心理上而言,自己并不欠他们的,但终究与前身同患难过,既然要了结前尘因果,该有的礼节必须到位。
“果然是你!”
那陈兄面色一变,近乎咬牙切齿道,“想当年,我等同入金国,你年龄最小,我等可曾慢待于你?何以今日置我等生死于不顾,姗姗来迟不说,还惹得赤哈尔陛下龙颜大怒,险些让我等葬身异国他乡?”
众人纷纷点头,目露仇恨怒火。
吴明缓缓扫过所有人,也没有落下听到院外动静,后来的十几名青年男女,面色平静,目光古井无波。
“无话可说了吧?待得回京之后,我等定然联名上书,参你一本,剥了你的王爵,直接打为平民!”
“诸位同僚皆是奠定大宋边境十年安定的功臣,夺职削爵太轻了,依本官之见,当”
高、孙虽极力忍耐,可目中还是露出得意洋洋之色。
“今日本王故友重逢,不想被蝇营狗苟之辈扰了兴致,还请耶律兄代为清理一番!”
吴明头也不回道。
“吴兄自便即可,我保证不会有闲杂人等搅扰!”
耶律崇光目光微闪,随意摆了摆手,登时便有几名高大的马蛮、牛蛮强者出列,将高、孙二人,还有几名他们带来的侍卫,蛮横的推搡到远处。
两人虽颐指气使惯了,更敢仗着背后势力编排吴明是非,但在蛮族卫城之内,却是不敢对耶律崇光有半点不敬。
“吴明,你这是何意,高兄、孙兄他们”
那陈兄面色大变,虽惧于吴明和耶律崇光有这等交情,可还是忍不住怒火。
啪!
话未说完,便被清脆的耳光,硬生生将剩下的话扇回肚里,吐出了一口混杂不知几颗牙齿的血水,踉跄着跌入院门内,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出手的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