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晚上的时候自己回去比较好,村子比较偏,您的车开不过去,以前我奶奶也不让我把村子的位置说给其他人。”
程叔明白了我的意思顿了一会,道:“这也行,你们自己小心一点。”
说完后我和浩子两人就回了镇上的房子,一直到十一点多接近午夜的时候程叔才过来,除了点焊机之外还给我们拿了几块腊肉,我们道了谢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离开镇上。
到了老屋又是凌晨四五点了,冬天的天色亮的晚,这个时候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天空中也见不着星星,坟墓般安静的村子里面不时吹过一阵阴风,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我吸了吸鼻子虽然两晚没睡,可现在却精神得很,所以我们连屋子都没进直接来到了那个铁桩子旁边。
浩子打开点焊机切割起来,耀眼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没两分钟上面的盖子便被切开了,刚一打开就透上来一股直入骨髓的冷气,四周总是有老鸦在叫,反而使环境显得更加寂静。
一道黑漆漆的口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拿的只是两只普通的手电筒,光线并不强,几乎很难刺入这个洞口里面,开口处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梯子,大概三米高,浩子率先下去,我紧跟在身后。
里面的寒气逼人,我一个哆嗦忍不住拉了拉衣服,梯子周围放了一些瓦坛,叠起来的灰尘几乎把坛子本身的眼色给遮住了,一般农家的地窖大部分放的都是腌菜,浩子随便打开了一个坛子的盖子,立马一股辣人的酸臭扑面而来。
我朝坛子里面照了照,当时就差点吐了,说实话坛子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已经看不清,只是一块黑色上面生满了霉斑,然后几乎爬遍了各种各样食腐的虫子。别提有多恶心了。
我赶紧把盖子放了回去,前面是一条幽深的通道,我跟浩子一前一后走进了通道之中,没到三分钟就到了顶端,此时一道简易的铁门堵住了我们的路,铁门上还上着锁,不过已经锈得没法使用了。
看到这我心里已经明白眼前的地窖恐怕没那么简单,想到这忍不住开始兴奋起来,浩子在地上扫了一圈然后找到了一块不大的石头只一下门上的锁便被砸开了。
铁门后面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石洞,其实更像是一个住人的房间,刚看了一眼我就愣住,心说难道咱家还有人住在这里面?
在我们头上有一盏老式的瓦灯,一边的却墙上坠着线式的开关,我拉了拉,灯泡根本没反应,看来早就坏了。
房间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一架铁制的单人床,一个漆已经掉落的衣柜,一个桌子和一把凳子,这里面不可能做饭也没有做饭的器具,说明住在这的人不可能一直呆在里面,要么每天必然会有人送饭。
然而我从未提过奶奶和我二爸包括幺叔提起过这个地窖和里面的人。估计又是一个什么见不了光的秘密。
床上还放着被子,桌子上铺满了杂乱的新闻报纸,甚至还有很多大字报,我随意的翻了几下,基本上都是文革时期的报纸,我漫无目的的瞎翻,一则新闻突然进入我的眼帘引起了我的兴趣。
新闻的大致内容是说在长阳都镇湾的村子里面被举报了一个叫杨云刚的反动敌特份子,企图破坏无产阶级的伟大革命,意思好像是这杨云刚能用尸体伤人,后来问询赶来的红卫兵抓住了杨云刚活活打死了并放在竹竿上晒成了干尸。
原话是这样的:杨云刚是潜进人民内部的特务,试图阻挡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样的人是愚蠢的,是无法破坏由伟大领袖*领导的革命路线的,我们英勇的红卫兵战士在*的光辉精神的指导下,一举铲除了杨云刚这样的反动份子,我们将始终坚持*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无限终于*思想,打倒一切不自量力的牛鬼蛇神。
新闻右上角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图片不太看得清,只能大致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头正奄奄一息的被吊在竹竿上,这种新闻在文革中几乎遍地都是,我之所以被吸引住,是因为杨云刚这个人的名字实在让我有些熟悉。
照片上老头被吊着的地方正前面是一个破旧的土坯房,房子的门口处站着两个小女孩,不过已经无法辨认女孩的样子,两个女孩与吊在竹竿上的老头几乎是正对着的。
然而不知为何女孩尽管看不清楚容貌却能让人感受到与周围狂热的人群形成的强烈对比。同时透着一股让人后背发冷的诡异。
长阳、都镇湾、杨云刚这几个词语我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我现在就是没法想起来,每次都感到已经抓住了,可就在关键的时刻从我指缝之间溜走了。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际,浩子忽然喊道:“小戎,你过来看一下,这里面好像住的是个女的。”
浩子的打断让我更加没法思考只得走了过去,他正指着衣柜里面,柜子中的衣服并不多,上面的隔间还有两床红色的被子,几件衣服虽然很老式,但依然能清晰的辨认出是女人所穿的服装,甚至还能看到一个大红色的肚兜和一块沾着血的布条。
浩子把那布条拿了出来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沾了这么多血?里面的人曾经受过伤?”
这种布条我以前见过,当下就明白了,不过此刻看到浩子一本正经的在布条上翻来覆去的查看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浩子问道:“你狗日的笑啥呢?老子问你这是什么东西,你他妈就知道笑。”
听见浩子这么说我笑得更欢了,好一会才止住道:“你真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废话,知道就赶紧说。”浩子不耐烦道。
我则没一下子说透而是煞有介事的解释道:“你知道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现在那几天来的时候嘛女孩子会用卫生巾,可卫生巾啥时候才发明的?以前没这东西女人可怎么解决?于是便出现了这种布条棉条。”
我还没说完浩子就直接给扔掉了,然后在我身上打了一拳怒道:“你狗日的故意消遣老子是吧,不他娘早说,这东西晦气得很,我妈小时候就告诫老子别碰这种污秽的东西,告诉你,老子要是倒了大霉,你个龟孙可得负全责。”
和浩子瞎扯了一通,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其他什么发现,我不禁有些失望,浩子把衣柜上面隔间的被子给拿了下来。
这时候一样东西猛地掉在了地上,我们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是一本线装的牛皮笔记本,我迅速把它捡了起来,里面的纸张很多都已经散掉,上面几乎都写满了东西。
然而我跟浩子却大眼瞪小眼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些字看上去很奇怪,有点类似阿拉伯文字,却又有汉字的神形,我看了半天说道:“这好像是苗文。”
浩子一怔道:“你是说这些是苗人写的?”
我点了点头在上面翻动起来。
我们这边除了土家族之外同样也是苗族的自治州,我奶奶就是苗族人,不过大部分人都已经汉化,已经很少有人能说本民族的语言。
我之所以能确定它是苗人文字是因为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苗族的同学曾带了一本苗文书,说是他们家传的,但是问他写的都是些什么,他也一个字不认识。
笔记本很厚,而且前面的文字和后面的文字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时期写的,最前面的字仿佛小女孩写的一样歪歪扭扭极其难看,然而越往后翻字体越来越成熟漂亮。
纸张已经彻底发黄,翻到大概三分之二的时候里面突然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实在是太老了,显示的内容是在一座土坯房外面的院子处,院子里站着三个人,中间是一个尖下巴瘦得不成人样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表情看着异常的沉重甚至显得很麻木,浑浊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我和浩子,男人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女孩,女孩看着也就七八岁左右,应该是双胞胎,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与男人相同的是,两个女孩脸上同样没有丝毫的笑容。不知为何看到这样一张照片我心里直堵得慌。
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照片,忽然身上如过电一般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浩子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而是望着照片狐疑的问道:“你说这几个人是谁啊?是不是你们家的人?”
我猛地把照片从浩子手中抢了过来然后迅速走到了桌子旁边,把我前面看到的那则新闻对照了起来。
浩子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也紧跟着闪到我的身旁,当看到放在一起的两张照片时,浩子的嘴张得简直能吞下一个鸡蛋。
因为两张照片根本是在同一个地方,报纸上的两个女孩就是这张照片中的这两个,而那个男人,恐怕就是被红卫兵打成牛鬼蛇神敌特份子的杨云刚了。